历史并非只是冷冰冰地印刷在书页上的一行行文字;透过这些文字,你或许可以探寻到浩渺如烟的广阔宇宙,发现我们的前世今生——与这个世界和你我有关的故事,永远都在轮回……
作为越南人民尊敬的“国父”胡志明,他传奇的一生拥有无数传奇。在他激荡的一生当中,有一项绝对永远值得人们唏嘘,那就是,他“终生未娶”。
早在越南尚未独立建国之前,胡志明就向全世界发出了“越南不解放,将终生不娶”的誓言。
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胡志明作为有血有肉的男人,一生中经历的情感生活其实十分精彩,只是在越南国内,他始终没有“明媒正娶”过任何一个女人——但是在革命年代,他却与两位中国姑娘结下了不解之缘,其中第一个,更是他在中国广州明媒正娶的正统夫人!
今天,我们就来讲讲越南国父胡志明与他的中国妻子的故事。
胡志明,网络图片,侵删
曾雪明其人
曾雪明1905年生于广州,原籍广东梅县松口镇。1926年,时年21岁的曾雪明,与胡志明在广州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婚后两人一起生活了将近一年时间。1927年5月,胡志明离开广州后,就与妻子失去联系而未能再相聚。从此,这一对有情人,一个未再嫁,一个未再娶,天各一方,都过着独身生活,生死相恋,直至辞世。
1925年,曾雪明在广州一医务所任助产士。当时广州正处于中国大革命的高潮及中心地,何香凝、邓颖超、蔡畅开办了妇女运动讲习所。受革命思想影响,曾雪明也时常去妇运所听演讲,参加活动,因此,她与邓颖超、蔡畅等都相识。
胡志明在莫斯科东方大学毕业后,受共产国际派遣,任莫斯科中国顾问鲍罗廷的中文翻译,于1924年11月来到广州,化名李瑞。
1925年的一天,曾雪明去妇运所找蔡畅,下楼时在楼梯拐角处巧遇正要上楼的李瑞。不经意的礼让和对视中,李瑞被这位长着鹅蛋型脸、皮肤白皙、文静端庄又显聪慧的广州姑娘所深深吸引。上楼与蔡畅谈过正事之后,胡志明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禁不住询问蔡畅,他上楼时在转角楼梯遇见的姑娘是谁。
蔡畅见李瑞提问题时两眼发光,仰慕之情全写在脸上,顿时明白了这个常年漂泊于世界各地的年轻人的心思,便会意地介绍了曾的情况。最后,蔡畅与邓颖超一起给“李瑞”和曾雪明做了牵线红娘,最终使这对有情人顺利建立起了恋爱关系。
当时曾雪明仅知李瑞是鲍罗廷的翻译,是一名越南革命党人。随着两人恋情的发展,李瑞最后向曾雪明求起了婚。由于曾雪明母亲梁氏旧中国封建意识还很浓厚,更何况李瑞是越南人,35岁“高龄”尚未结婚,将来如果女儿嫁给了他,是不是要去越南?因此,曾雪明和李瑞的婚事遭到了曾雪明母亲梁氏的强烈反对——这也成为后来曾雪明为胡志明堕胎埋下了种子,这件事,最终成了曾雪明悔恨纠结一辈子的心事。
曾雪明父亲名叫曾开华,曾经数度出洋美国檀香山,并在那里做生意,因此,曾家男儿,眼界尚算开放。当曾雪明向家里人点明李瑞向她求婚的消息后,除了母亲梁氏表示强烈反对外,曾雪明二哥曾锦湘(早年留学美国,并和孙中山是故交,精通5门外语,文笔精绝,曾应孙中山之请为其撰写文章)专程请李瑞来家里坐了一次,两人还经历了一场长谈,以期考证李瑞的人品才学。结果李瑞用他谦逊务实、自信热忱的态度和胸中的远见卓识折服了曾雪明的二哥。曾锦湘还十分看好李瑞丰富的世界阅历及所掌握的多门精熟纯正的外语,毕竟他本人也有相似经历,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谈了半天,曾锦湘最终代表曾家同意了这门涉外婚姻。
曾雪明与“李瑞”结婚时的照片,网图侵删
甜蜜生活时不久
李瑞与曾雪明接触多了,一方面自然喜欢曾雪明的清纯、文静和聪敏,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曾雪明还欠成熟,应该多学习革命的道理,多见见世面,提高社会活动能力。曾雪明此时便完全辞去了医务所助产士的工作,完全投入到“妇女运动讲习所”的学习中。曾雪明通过学习,果然进步很快,并于同年通过同学郑福如介绍,加入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
1926年10月,李瑞和曾雪明的婚礼,在广州市中心财政厅前的“太平餐馆”举行——一年前,周恩来和邓颖超同样在这里举行过婚礼——参加婚礼的有鲍罗廷夫妇、邓颖超、蔡畅,其中邓颖超和蔡畅还是他们婚礼上的证婚人,鲍罗廷夫人甚至还给这对新婚夫妇送来了祝贺花篮及蓝色绸布花纹窗帘。
婚礼后头几天,李瑞和曾雪明住在文明路越南青年革命同志会总部内原李瑞的住所。几天之后,他们一同搬进了鲍公馆居住。李瑞公务繁忙,家里一切事情皆由曾雪明负责。曾雪明对李瑞的饮食起居照应得无微不至,使这位21岁便离家出走、浪迹世界的游子,感到了久违的“家”的温馨。李瑞对自己的妻子表示十分满意,这一点,在李瑞与越南革命志士林德树和梁惠群(早年越南革命志士林德树的中国妻子,林德树后来叛变革命。作者注)多次聊天当中,时常被提及。
1925-1926年,是官方胡志明革命历程中谈及不多的一年。他与中国姑娘曾雪明的相遇相知及成婚,便成了极少数人才知的事实。
胡志明写给曾雪明的第一封信,网图侵删
劳燕分飞间隔长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公然背叛革命,开始大肆捕杀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广州形势急转直下。胡志明迫于革命形势需要转移,而此时,距离他们新婚才半年之久!
1927年5月中旬,李瑞与曾雪明依依惜别。临行前,李瑞再三叮嘱曾雪明:多保重,等候我的消息,等我稍稍安定,我将接你团圆。不曾想,这个临别叮嘱,却成了胡志明与曾雪明面对面说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也让曾雪明用了一生去等候!
胡志明从广州离开,辗转武汉、上海,最终取道海参崴,于1927年6月间到达莫斯科。其后一年,他又辗转来到泰国。
由于蒋介石叛变革命,广州已陷入重重白色恐怖之中。曾雪明与丈夫分别后,只得回到母亲身边生活。从1927年6月到1930年初,曾雪明同样辗转于多家诊所,干起了老工作,助产士——李瑞离开后,曾雪明就发觉自己怀孕了,但迫于生计,以及母亲梁氏的反对,曾雪明最终听从了母亲的劝告,将腹中她与李瑞的孩子打掉了。
令人唏嘘的是,这几年间,胡志明曾通过不同渠道向曾雪明写过两封信,但令人感叹的是,由于造化弄人,曾雪明都不曾收到这两封信。
第一封是胡志明于1928年8月抵达泰国曼谷之后,化名陶九时给妻子写的。当时胡志明与妻子分别已有一年多,经不住思念之情,便提笔给妻子写了这封信。鉴于当时中国国内时局动荡,他也担心这封信能否顺利抵达爱妻手中,于是,胡志明决定先用简短字句表达平安。该信全文仅41字:“与妹相别,转瞬年余,怀念情深,不言自晓。兹因鸿便,遥寄寸笺,俾妹安心,是我所望,并请岳母万福。拙兄瑞。”
胡志明这封信写好后,托付给在泰国的越南革命者带回中国转交,但不知是带信人疏忽还是不可靠,不久之后,该信即被法国驻印支特务机关所截获,以致成为法国国家档案馆之收藏品。
第二封信是胡志明离开泰国,1930年在香港召开“统一会议”(即胡志明创立越南共产党)后,于1930年5月辗转回上海后,给曾雪明寄出了第二封信。这封信是通过广州转寄到曾雪明曾经任职的顺德县某诊所的。信的主要内容,是告知曾雪明尽快到上海汇合,信中还约定了具体的汇合日期,说明如未按期到来,将独自出国。
兵荒马乱的战乱年代,一封信能否顺利寄达对方、特别是小老百姓,真正是一件看天说话的事儿。没有意外,曾雪明又生生错过了这封信、错过了最后一次与丈夫团聚的机会。
原来,曾雪明于1927年6月底离开广州后,回到母亲老家顺德县勒流镇某医生诊所当助产士,但曾雪明在这里并没工作太久,而是在次年初,转去了顺德县乐从镇某诊所工作。可气的是,她原先工作的诊所负责人,在收到曾雪明的信件后,居然当众拆阅了信件内容——当时在场的医生黄雅虹便目睹了这一切。
此事发生约半年后,曾雪明请假陪同生病的母亲前往广州就医。在某大型诊所开业庆贺期间,曾雪明遇到了曾经的同事黄雅虹,黄雅虹便告知了半年前曾雪明信件的实情。听闻此事,曾雪明心中有万般无奈:距离胡志明约定的汇合时间,已经过去数个月!
胡志明青年时期在法国,网图侵删
再见已成痴人梦
1931年,胡志明在香港从事地下革命工作时,由于叛徒出卖,越南秘密机关被破坏,远在越南的法国殖民当局勾结港英当局,秘密拘捕越南革命志士。胡志明也于1931年6月5日被港英当局拘捕入狱。好消息是,共产国际通过“红色国际救助会”对胡志明发起了救援行动。
此时曾雪明陪同母亲转至香港看病,她从报纸上看到法庭即将审理丈夫李瑞的消息。于是,她抽空与友人一道出席了胡志明的庭审——当然,她只能远远地坐在旁听席的某个角落,站在台上受审的胡志明,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就坐在台下焦急地注视着他!
胡志明困于囹圄之时,曾雪明曾想方设法前去探监,但港英当局以“政治犯,不许探视”为由,拒绝了曾雪明探监的请求。最终,曾雪明带着无奈的心情陪着母亲回到了广州。
自1931年在香港法庭上遥见过胡志明一面之后,此后经年,曾雪明再也没有了丈夫的消息。
胡志明,网图侵删
一封惊动广东省委及全国妇联主席的来信
1945年9月2日,越南宣布独立,胡志明成为新生越南的第一任国家主席。1950年1月,中越两国建交,随后双方互派了大使。
1950年5月19日,是越南国家主席胡志明诞辰60周年。这天,《人民日报》刊登了胡志明的画像,讲述了胡志明的革命经历。曾雪明在报纸上看到胡志明的照片,惊觉这就是自己的丈夫“李瑞”。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曾雪明还特意从书店买了本《胡志明传》。通过系列事实对比,这更加证明了自己的判断——那个高高在上的越南国家主席,就是自己的丈夫!
人已至中年的曾雪明,心里不由得又升起了一丝希望:这辈子,或许还能和自己的丈夫团圆?
随后,曾雪明积极向所在工作单位领导汇报自己和胡志明的情况,一边将信件寄给了时任越南驻中国大使黄文欢。
曾雪明工作单位惊觉此事事关重大,一个是友好国家领袖,一个是国内普通护士,这样的跨国婚姻,能破镜重圆吗?于是,当曾雪明的去信层层上传至广东省委后,甚至引起了在广东省委工作的区梦觉的重视——其实区梦觉与当时全国妇联主席蔡畅、邓颖超等人,都是知晓曾雪明与胡志明旧事的少数人之一——但是碍于当前事实的困难,做出让曾雪明回到胡志明身边的事情,实属不可能。
曾雪明寄给越南大使黄文欢的信件,一一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曾雪明默默地感知到,想和丈夫团圆,已是天方夜谭。但是,她需要得到一个确切的事实:那个站在台上的越南国家主席,是否就是自己牵挂了二十多年的丈夫?
上世纪50年代中期,在广东省委工作的区梦觉带着两个妇女干部,找到了曾雪明,并给曾雪明带来了时任全国妇联主席蔡畅的回信:胡志明确实就是李瑞,曾雪明的丈夫。
随后,区梦觉与妇女干部向曾雪明解释了因为此事不便与胡志明联系的原因,并希望曾雪明忘却过去、安心工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提出来,组织一定会想办法帮忙解决。”
曾雪明已经得到了自己心中最想要的答案:那个人,就是自己的丈夫。她向省委领导同志表态:一定安心工作,努力为人民服务。
晚年时期的曾雪明,网图侵删
情之所依,人生便不觉辛苦
1969年9月2日,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胡志明同志,永远离开了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世界。
得知胡志明逝世消息的曾雪明,心中悲痛不已。她在自己寓所南墙上,默默地挂上了一副黑纱绕框像,框内人物,正是胡志明。她设了烛台、点上香烛、摆上鲜花,以此缅怀永远活在自己心中的丈夫。
1991年11月14日,这位走过86载风雨人生的孤苦老人,永远闭上了她的眼睛。人们在整理她的遗物时,不但见到了老人保存的胡志明像,也见到了老人当做珍宝的书籍——《胡志明传》、《胡志明》、《狱中日记诗抄》,还发现了泛黄的老人生前小心剪贴收集的有关胡志明资料的各类简报。
从前日子过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历史并非只是冷冰冰地印刷在书页上的一行行文字;透过这些文字,你或许可以探寻到浩渺如烟的广阔宇宙,发现我们的前世今生——与这个世界和你我有关的故事,永远都在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