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文化从历史中走来,以多样而又统一的方式历经了自然空间场域和人文意义的表达。在经济基础的底色上,挥洒出一幅融社会文化、历史文脉、人文精神、族群认同与艺术样态等为一体的山水长卷。这长卷落脚在戏曲艺术身上时,表现为极有地域标识性的特征,即石桥雨巷、烟柳水乡的诗情画意映照在戏曲艺术身上的美、精、雅。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江南文化从历史中走来,以多样而又统一的方式历经了自然空间场域和人文意义的表达。在经济基础的底色上,挥洒出一幅融社会文化、历史文脉、人文精神、族群认同与艺术样态等为一体的山水长卷。这长卷落脚在戏曲艺术身上时,表现为极有地域标识性的特征,即石桥雨巷、烟柳水乡的诗情画意映照在戏曲艺术身上的美、精、雅。
从哲学的高度看戏曲
――美
说到“美”,人们首选会想到“衣带飘飘的美女”。但在戏曲艺术中,“美”首先是一种程式上的表达。它是对生活的提炼,又不只是简单地反映生活。江南文化中的“美”,反映在戏曲艺术中是多元的,比如文词的美、表演的美、音乐的美、服装的美、舞台装置的美等。以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为例,这是一出戏曲历史上特别是百年越剧史绕不开的经典好戏。内容是哀伤浪漫的爱情故事,美学理想是温婉与柔美,表现形式是强烈的戏剧冲突和浓郁的抒情成分。最具魅力的古典爱情故事配之以写意灵动的表演、优美和谐的韵律和脍炙人口的唱腔,演绎出最具东方神韵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达到了舞台整体的诗意,即戏剧理论家张庚先生所界定的“剧诗”的境界。江南文化的“神韵”也便在这载歌载舞中得以充分体现。
“梁祝”的诞生奠定了越剧的成长,并赋予了百年越剧,特别是百年来的越剧经典作品以深邃的内涵和高妙的品位,是江南文化最集中的聚集地和展示场。故事的“传奇性”、人物的“悲情”命运、细腻恰切的诗意美和富有神韵的表演节奏与旋律,是该剧的生命内核。从其诞生直到当下,“草桥结拜”“十八相送”“楼台会”“化蝶”等经典段落,成为了家喻户晓的艺术范本。越剧《红楼梦》《西厢记》《何文秀》《情探》《珍珠塔》《柳毅传书》《碧玉簪》《三看御妹刘金定》《五女拜寿》等经典剧目,也都延续了这种高品质的艺术追求和美学取向。
中国美学传统不只是一种形式和方法,更是一种内在的精神。“梁祝”的诞生折射了民族艺术在普通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影响并辐射了其他剧种的创作以及戏曲美与电影美的融合。《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经典性,既体现在故事内容与表现形式的民族性、艺术性和丰富性,同时它还蕴含着强烈的现代意识与美学追求,彰显出强大的艺术生命力。它宛如整体的江南文化一样,虽初生于江南,却被南北大众普遍接受,并视之为高妙的境界和底蕴深厚的文化。京剧、川剧、湘剧、粤剧等十余个剧种都对《梁山伯与祝英台》有过不同样态的呈现。新中国成立后拍摄的第一部国产彩色戏曲艺术片――《梁山伯与祝英台》,更是成为全国人民的美好记忆。
自地理的广度看情致
――精
所谓“精”,不只是“精致”一维,更有“精细”“精巧”“精炼”“精明”等多维度的呈现。在江南地区的戏曲艺术中,“精”的体现是立体而多面的。比如当下的“浙婺现象”,就很好地展现了婺剧的“精”。这种“精”,“精”在对观众的深入分析,从课本剧到农村市场,再到小剧场、城市市场,浙婺不仅“精”在理念,也“精”在实干,更“精”在技艺、“精”在细节。婺剧本是高腔、昆腔、乱弹、徽戏、滩簧、时调六种声腔的合班,俗称“金华戏”,曲调流丽轻柔,旋律优美、音乐丰富、抒情性强。最为著名的戏曲经典题材“白蛇传”“杨家将”在婺剧的演绎世界里绽放出独特、细腻且精妙的艺术魅力。除唱腔外,蛇形蛇步、踢鞋穿鞋、翻扑跌打等技艺绝活的运用甚是绝妙,在新创剧目中也得以圆满呈现。
独木不成林,一花难成春。在长三角,婺剧不是孤立现象,而是和昆曲、越剧、苏剧、沪剧、淮剧、锡剧、绍剧、瓯剧、甬剧、杭剧、黄梅戏等“簇拥生长”。以苏剧为例,它由南词、花鼓滩簧、昆曲合流、衍变而成,俗称“打山头”,音乐风格清丽婉转,舞台呈现江南风韵十足。其传统小戏《打花鼓》《种大麦》等与近年新创作品等均取材于民间,歌咏于当地,展现出江南世家独有的艺术空间和精细追求。好剧目就是在演员呈现出细腻、唯美与坚毅张力美的同时,与“会说话”的光影、极具烘托力的服饰共同构成舞台上的“最江南”。
明代人文地理学家王士性曾评价江南的人文风貌为:“俗繁华,人性纤巧,雅文物,喜饰般革,多巨室大豪。”经济实力扛鼎、文化风俗潜移,崇勇尚智又婉秀典雅的江南文化滋润出来的戏曲剧种皆呈现出精妙婉丽、细腻动人的艺术共性,而这也正是江南最值得书写的文化记忆。
由历史的深度看文化
――雅
一提到“雅”,“俗”也一定被一并论及,尽管雅俗之间并无严格的界限。在苏州,苏剧与昆曲在一处并存,一为“俗”(苏剧)一为“雅”(昆曲),但却彼此供养。从戏曲文化的角度看,江南文化中的“雅”与“俗”并非云泥之别,只是风格的差异化。
说昆曲,一定绕不开《牡丹亭》。作为中国文学史、戏曲史上的巅峰之作,《牡丹亭》实现了思想与艺术的深度表达,也完成了经典与时尚的时代跨越。“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单就曲词,就能分析出一部或多部著作,更遑论加音乐加故事加表演加舞台呈现等。陈独秀先生在《论戏曲》中曾指出:“优伶者,实普天下人之大教师也。”一曲《牡丹亭》,让多少日渐远离传统文化的青年学子再次回到优秀传统文化的怀抱中来,这是昆曲之幸,也是江南文化之幸,更是时代之幸、家国之幸、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幸。
审美是时间沉淀的精华。细腻、温婉、格调、情致、空灵、诗意、神韵、精致是江南文化的提炼,也是江南戏曲一直在追求的灵魂。明清时期戏曲艺术最为盛行,得益于自然环境、经济、文化和时代,文人的生活情调不仅体现在文字,而且贯注于日常。
时代在变革,文化也在不断发展。地方戏和当地民众的生活、情感和文化在同一命运线上,担负着自己的使命,拥有着鲜明的艺术个性,保持并张扬这种个性,丰富并发展它,是戏曲艺术的生路。长三角一体化迈向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带来的必然是江南文化“一体多面”的呈现,江南戏曲的明天也必然在这发展中走向越来越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