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邳州文化事业的开拓者——高子亮先生印象记
2022-02-19 16:48:56  来源:中国文化报道网  作者:Admin  分享:

 从事文艺创作和地方历史文化研究三十年来,一个身着灰色中山装、一脸严肃、嘴中始终不离一根“火炬”或“联盟”(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奔走在邳州文坛上的身影始终伴随着我。如其说他是我巧遇的朋友,倒不如更确切地说他是我业余创作道路上的一位先生,一位教我务实求真、惜字如金的导师。

 
我忘不了他,高子亮先生!
 
一、高子亮先生传略
 
高子亮,笔名,天风。党员。1927年5月14日生于江苏省睢宁县双沟镇史庄村。抗战时期就读于皖北太和“战时中学”,即国立二十一中,后随流亡学生辗转于河南镇平、陕西蓝田等地。抗战胜利后,随校迁回在省立宿县中学读书,1947年毕业。1948年春参加工作,在铜山县房山村小学任教;1950年夏抽调到邳睢县土改宣传队及八集新兵接待站工作;1951年入邳睢县教育馆(县政府及教育馆办公在土山小街);1952年教育馆改文化馆,任文化馆副馆长;1953年邳睢县化销,高子亮随邳县县政府迁往运河镇,任邳县文化馆副馆长,主持馆务工作,后晋任文化馆馆长。1954年后历任戏剧家协会江苏分会会员、江苏美术家协会会员、江苏民间艺术家协会会员、江苏“群文”协会会员、徐州市戏剧曲艺家协会副主席、邳县文联副主席、邳县戏剧协会主席。邳县人民代表大会历届代表、邳县政协常委。1988年12月26日因积劳成疾,心脏病突发,病逝在工作岗位上。
 
高子亮先生一生从事文化艺术工作,他多才多艺,在戏剧、美术、书法、文学、体育诸方面都有较深的造诣。1956年创作的戏剧《相女婿》参加全国汇演,享誉全国,后被收入《地方戏曲集成》和《江苏建国三十年小戏集》。1957年创作的小戏《抢娃娃》发表于北京《小剧本》月刊。1963年和李坤同志共同创作的大戏《志群接鞭》在省汇演引起轰动,《新华日报》等多家报刊杂志纷纷发表评论,赞扬声不绝于耳。后应长春电影制片厂要求改写为电影剧本,因文化大革命开始中途停拍。1965年创作歌剧《一心为革命》,发表在北京《小剧本》月刊及北京农村读物出版社出版的《王杰》一书,并推广全国。1981年和李新銮共同创作的《红桃图》参加“文革”后江苏省第一次现代戏汇演,获剧本创作二等奖,作品发表于《江苏戏剧》。1984年创作戏剧《步步高》参加省汇演获优秀创作奖,作品发表于《江苏戏剧》;1985年创作戏剧《闹捻营》、《华佗与曹操》,发表于《徐州戏剧》。另有戏剧、小说、民间故事、诗词、散文、专论文章二百余篇分别发表在国家和省市报刊、杂志上。
 
高子亮先生从事文化工作四十年,为发展邳州(史沉中的邳县、邳睢县)群众文化事业竭忠尽智、笔耕纵横,历艰辛而不渝,经百折而不辍,成绩斐然而不骄,华章荟萃而不止。1955年他组织领导了全国农民画创作,培养了一大批农民画家。农民画作先后在北京、上海、南京等地及国外展出。他先后编辑出版文集、画集数十部,有数万幅作品在国家以及省市级刊物上发表,并在不同级别的展会上展出、获奖。令邳县荣获国家第一壁画县的殊誉,受到周恩来总理的赞扬。著名美术理论家、画家王朝闻、力群、华君武、左海、傅抱石等多次来邳县参观、考察、指导,多次召开现场会,向全国推广。
 
高子亮先生既是创作员又是创作辅导员,他不仅用辛勤的一生笔耕了大量优秀的大众文学作品,还在有生之年培养了一大批文学(戏剧、诗歌、民间故事、绘画)创作、文艺演出工作者……他无愧于新第一代邳县大众文化泰斗。(根据高子亮先生次子高宝华供料整理)
 
二、开创邳睢县大众文化新时代的先行官
 
一九四六年八月(《古邳志》载:一九四四年区划邳睢县,县政府所在地先在古邳,后迁土山)至一九五三年四月,土山镇曾是邳睢县县委、县政府所在地(县委故址在土山小街,现保存完好)。2017年起充实为红色展馆,是邳睢县名正言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这新旧交汇的历史时期,邳睢县县委、邳睢县人民政府从这里发出无数改天换地、废旧立新的信号,无数史无前例的新迹在这里萌生,生机勃勃的大众文化事业就是众多新生事物的一翼,而启动新生大众文化的先行官就是时任邳睢县文化馆副馆长的高子亮先生。
 
大众文化,顾名思义,大众创造、大众享用的通俗文化,即是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所说的“下里巴人”。它与时俱进,贴近生活,通俗易懂,为广大群众所喜闻乐见。
 
高子亮先生在土山(1951—1953)主持文化馆工作期间,充分发挥了他固有的天赋和皇天厚土寄予的聪明才干,满腔热情地启动大众文化工程,为扫除文盲,镇压反革命,土地改革,抗美援朝,“三反”“五反”等重大政治举措提供了巨大的舆论支持,为巩固邳睢县新政权,开拓邳地新文化作出了不朽的贡献。
 
1952年,高子亮先生为配合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亲自执导了歌剧——《白毛女》的排演。歌剧的主角白毛女由运河乡师(是时,运河乡师校址在土山关公巷南)土山籍女学生——张凤琴扮演,剧中的其他角色——杨白劳、大春、黄世仁等皆由高子亮先生从运河乡师师生中遴选。在长达两个月的排练过程中,高子亮先生一边井井有条地处理文化馆的日常事务,一边紧抓学生课余时间坐阵执导,一边亲组乐队实施音乐效果。此剧一经公演便如春雷贯耳——轰动苏北大地,后相继在邳、睢、铜、新各地巡回演出三十余场,受教育者数十万众;同年,为配合宣传《新婚姻法》,高子亮先生又在土山小学执导了话剧——《小女婿》,二年级小学生胡某成饰演小女婿,六年级女学生林荫民饰演小女婿之妻——香草,女学生陈芝芳饰演香草的恋人——田喜……此剧以“十八大姐嫁七岁郎”为主要情节,深刻批判了封建婚姻制度对青年男女的毒害,在社会上引起强烈的反响。在此剧的影响下,不少男女青年冲破封建婚姻制度的枷锁争取婚姻自由,在抗美援朝运动中涌现了许多妻子送郎上战场,双双恋人同扛枪的动人场景。次年,为庆祝淮海战役胜利四周年,高子亮馆长亲自编导了活报剧——《烧包连长》。国军“烧包连长”由当时的民兵队长沈庆平(离休干部,今已去世)扮演,由于扮相极真,当几名解放军要将烧包连长扔进河里喂鱼时,沈庆平的新婚妻子竟吓得哭了起来。
 
高子亮先生为全面复兴大众文化,还在全县范围内创建了乡村黑板报,开设了田头地边识字板,翻印了数千份识字课本,村村办起了识字班……
 
当时的土山,识字班书声琅琅,田间地头歌声飞扬,剧院、广场看新戏,老老少少识字忙。
 
三、我和高子亮先生的创作之缘
 
人生总会不时和许多陌路人相逢,相逢是一种机遇,也是一种缘分。不管是机遇还是缘分,都会随着时光的磨损,渐渐变得淡漠乃至泯灭,只有那刻骨铭心的记忆才会让人永不忘怀……
 
那是一九六六年春天,邳县文化馆要组编一期学习王杰的文艺宣传材料,我应约写一篇曲艺节目。一番运筹之后,我将一篇快书不快书、数来宝不数来宝的“四不像”文章寄发到文化馆。三天后,学校领导通知我:“县文化馆高馆长要你到县文化馆去一趟。”不用问,是约稿的事。虽然我踏上工作岗位已五六年,文章也投递过不少,可应邀同“长官”见面还是头一次。我很忐忑,深怕遭其冷眼,但我还是秉承自己永不负人的原则,迈动双脚赶到了县文化馆。
 
也许是天随人愿吧!我刚踏入院门,一个正在院内徘徊的瘦高个中年人向我走了过来:“我是高子亮。你是陈老师吧!请跟我来!”我跟着他默默地走到大厅东边的一间办公室,他看了看手表说:“开十一号(指两条腿)小轿车来的?”他没等我回答,用手指了一下座位示意我坐下,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十分钟后他折了回来,一手拿着两个粗面馒头,一手端着一碗菠菜汤,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们只能这样凑合了。”
 
我立马站起身,局促地回答;“馆长,我不饿。”
 
“这是我的私人招待,不收粮票的。”他望着我,淡淡地说。
 
我们匆匆地吃完午饭,开始了别开生面的论道。
 
高馆长铺开稿页说:“你的作品取材很好,通过王杰同志自己补袜子,替身边的同志缝补衬衣这些小事例的叙述,彰显王杰同志不忘艰苦朴素这一根本的高尚品质,这种小中见大的表现手法难能可贵。作品的后半部又通过自己不拘小节的浪费现象很自然地和王杰精神做一个鲜明的对照,突出了‘王杰帮我补思想’这一主题……”
 
“馆长,我的这个小节目根本没你评价的那么好。我知道馆长是个很谦虚的人,但也没必要担心我会是爱遮丒的小媳妇,文章是在不断打磨中提高的,‘玉不凿不成器’嘛!老实说,我是前来求教的,看来馆长是不想教我了。”高馆长没有言笑,他反问为答地说:“你说说你的这篇文章存在哪些问题?”
 
“馆长,我是头一次写这种文体的文章,我也不知道它是快板、是琴书,还是数来宝?”
 
“对了!”他高兴地说。“这就是你这篇说唱节目问题的所在……”接着他条分缕析地给我讲述了快板、山东快书、数来宝几类文体的共性、各自的特点以及如何运用宽韵和窄韵字节,我听得入了迷,不觉太阳已经躲进了地平线。离别时他很抱歉地说:“你看,我一见到有才的人,就说个没完没了,这不,让你走黑路了!”接着,他郑重其事地把稿件交到我的手里说:“你的稿件,我没征求你的意见,按照自己的浅知作了改动,不对的地方希望你能提出批评,用你的说法‘互相切磋嘛’!”我接过稿件,瞥见那密密麻麻的的修改文字,惶恐之情肃然间置换成了温暖和崇敬。
 
我和高子亮先生第二次见面是一九七五年初冬。
 
一天,鉄富乡文化站孙站长带着鉄富大队青年书记汤小兰找到我,说是邳县文化馆要举行文革后的第一次文艺调演,馆长指定我为鉄富乡编写一出小戏,思想内容是紧紧围绕关于农村工作的指示精神……
 
两周后,我将写好的小剧本送去鉄富乡文化站,恰巧在那里见到了前来索稿的高子亮馆长。他高兴地对孙站长说:“怎么样,我给你推荐的才人不错吧!你们的宣传队可以请他当导演呀。”我把自己的苦衷向他陈述了一番,他苦笑着说:“你应当到文化部门来工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做做工作……”我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只把我当时的处境简单地告诉他一二。他有些沮丧,默默地和我挥手告别。
 
一个星期后,孙站长再次光顾了我的寒舍,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身后跟着高馆长和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同志。没等我开口,高馆长发话了:“陈老师,这是文化局的丁局长,上级已和你的单位打了招呼,决定让你去文化馆修改你创作的剧本。”我踟蹰片刻答应了他们。他们很高兴地和我握了握手,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两天后我交接了手头上的工作,骑车赶到县文化馆。高馆长照例在他的办公室里待见了我。他开门见山地说:“你是怎么想起选择养猪这个题材的?也就是灵感从哪里来?艺术源于现实生活嘛!”我爽快地回答:“我的灵感开启在你给我任务之前的一个多月。我到郯城南北港上去探望我的表弟,他是淄博市的知识青年,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号召到那里插队锻炼的,他们十多个知识青年住在村外的一个小院里,他们在那里种田,养鸡,养鸭,还办了个小型养猪场……他(她)们一同劳动,一同享受他们创造的劳动成果,那里完全像一个小‘乌托邦’。”
 
“午后,表弟(时任所在生产大队党支部书记)带我去参观该队的试验田和养猪场,一路上随处可见‘肥是农家宝,种田少不了’、‘一头猪就是一座小型化肥厂’之类务实性的标语,这就是我选择养猪题材的灵感之源。”我讲这段话时,高馆长一直在静静地听着,他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神采飞扬……听完我的开场白,他突然眼睛一亮,急切地说:“你可以再陪我去一趟港上吗?文学艺术来源于生活嘛!总要亲自尝一尝‘梨子’的滋味呀!”我答应了他。
 
我们是骑着自行车一大早出发的,来回二百多里地,直到下午七点半钟才赶回文化馆。好在食堂为我们每人留了三两粮票的饭才没有让我俩饿肚子。
 
晚饭一结束,馆长立即带着我回办公室拉亮了电灯。他对我说:“拉个夜战怎么样?乘热打铁才能成功嘛!”于是我们开始讨论剧本的主题、人物的定型、剧本的谋篇布局、剧情的高潮与结局、中心唱段的安排以及布景和道具的使用等问题。经过半宿的讨论,终于敲定剧本的名字为《哨声嘹亮》。剧中主人物为城里来的知识青年小河。主要情节为:漂亮、温柔、贤淑、懦弱、爱干净的小荷经过反复近乎痛绝的思想斗争在同学们的鼓励下接受了生产队长交给的养猪任务。母猪生崽,她亲自接生,日夜守护;生猪炸栏,她用哨声“收官”;膘猪病死,她痛不欲生……她终于在艰难地学习和打拼中获得了成功……全剧只使用一件中心道具——哨子。
 
我被他的敏捷思维和高深的文学素养感染了。我的拙作被他重新打造了骨架,像陶丕上了一层釉,光彩夺目。于是,我在他的指导下开始重打草稿,二稿结了,我没有交卷;三稿完了,我按照馆长的要求改了又改;四稿好了,我又咬文嚼字几番,然后交到他的手中。
 
此剧虽然公演了数场,终没有达到理想的轰动效果;然而我却从高子亮先生身上学到了尊重知识、尊重科学、严谨治学的学者风范,懂得了一字一句寸金寸银的道理,让我在自己的创作生涯中高高举起策己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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