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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州楼市急了,年轻人愿意为它“续命”吗?
2022-03-14 11:45:17  来源:中国文化报道网  作者:Admin  分享:

 这几天,周桓宇重新忙起来了。他在郑州南三环的一家售楼部工作,救市新政发布后,每天都有几十组家庭前来看房,最多时一天接待了80组。

 
他兴致勃勃地为客户介绍房子的最新价格,这是政策推出当晚,公司讨论至深夜的决定:有的楼盘总价小涨两三万元,均摊到每平米涨幅不大;也有的按住不动、静观其变。现在的售楼处,比起年后的冷冷清清,终于有了人气。
 
尽管之前已经有将近50个城市发布过不同程度的房地产宽松政策,但作为全国首个全局性松绑的强二线城市,郑州显然力度更大。取消“认房又认贷”、鼓励老人投靠亲友买房、发人才购房补贴、下调贷款利率以及重启“棚改”货币化安置……一共19条措施,“能用的政策都用上了”,条条都在呼吁人们赶紧买房。
 
 
 
▲郑州出台各种房地产宽松政策。图/网站截图
 
周恒宇所在的地产商恢复了一些生气,但还有许多地产商仍在无力挣扎。
 
地产人大邹看着朋友圈和微信群里的讨论提不起兴致,他已经“被放假”3个月了。今年元旦,公司通过EMS邮寄了一封“放假通知书”,写明从1月1日放假至4月30日。期间只发放最低工资2000元,扣除五险一金后,只剩1千多元。
 
大邹一开始并不同意,联合同事们抗争,照常上班打卡,也尝试过将上司堵在办公室走廊讨要说法,但一直“没有人管、没有人问”。他每天坐在桌前,办公OA系统和企业微信登不上去,接收不到任何信息,也不敢打开网页摸鱼,担心被公司抓住把柄趁机裁员。
 
过程中,不断有“耗不起”的同事选择接受公司的协议办理离职,只不过不是按照“N+1”或者“2N”赔偿,而是只有“1/2N”。大邹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信心越来越少。
 
他并不是个例。“河南地产大王”建业集团从去年开始,已将郑州地产业务整体裁员40%。今年初更有名门地产、碧源集团等16家房地产商宣布放长假。同时,叠加楼市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整体下行,房地产企业的债务问题集中爆发,郑州楼市几乎陷入“半边瘫痪”的状态。当地房企甚至龙头房企都开始“降价分期”销售,然而效果也不尽如人意。
 
房地产可以说是郑州经济的重要支柱。在全国GDP万亿城市俱乐部中,郑州对房地产的依赖度最高,达到总量的28.9%。去年,郑州楼市却陷入谷底。据郑州官方数据,2021年郑州全市新建商品房销量比去年同期下降了33.55%,甚至不足5年前的一半。
 
卖不出的房子,完不成的业绩,掐断了无数地产人的谋生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大邹的公司先后经历两轮裁员,“一开始降40%,后来再降20%”。年终奖更是分文没有,而往年这个数字最起码是三四万。
 
一同被捏住的还有郑州的经济。郑州2021年GDP仅为12691亿元,甚至下半年一直是负增长,跟曾属同一个梯队的青岛、长沙,差距不断拉大。
 
因此,这剂药是郑州楼市的救命药。一名挣扎着的房地产商这样形容:如今,郑州楼市就像一个重症病人,“医生”告诉你,“特效药”(政策)正在路上,要有信心,再坚持一下。
 
 
 
最糟糕的时刻
 
 
 
郑州的楼市为何会走到要进“ICU”的地步?如果将时间轴拉长,郑州楼市也曾有过辉煌的时候,大邹就是见证者。
 
他2014年入行,正值城改大潮兴盛,从空中俯瞰郑州,到处都在动土施工。两年之后,大房企的涌入更是点燃了全城热情。大邹顺势跳槽,也变得更加忙了,每天有接不完的电话,各种策划案,还助推过“楼王”的诞生。他每个月1万多的工资,在平均工资6千元的郑州,算得上是高薪。
 
尽管在2016年10月,郑州重提“四限令”——限购、限贷、限价、限售四管齐下。但楼市热情还在,成交量仍持续走高,直到2018年才进入价格横盘状态。入行3年的大邹也买下一套90平米的三居室,“顺风顺水地成为了人生赢家”。
 
这种蓬勃一直吸引着河南省内的年轻人。罗田是河南安阳人,毕业后去北京从事互联网工作,但他一度抱着以后要回到河南的打算。他也觉得,比起老家,省会城市显然更好。他拿出工作两年多的全部积蓄付了高新区一套期房40万的首付,当时正值郑州楼市的最高点。
 
 
 
▲繁华的郑东新区。图/视觉中国
 
即将30岁的赵志斌也一直被女朋友家里催着买房,他老家在驻马店,一直想要在省会安家落户。他拿出多年积蓄加上父母的资助,才凑齐60多万元首付买了一套婚房。他原本打算一边装修,一边筹备婚礼,在今年和女友结婚。
 
但计划随之被打乱。2020年疫情爆发后,期房停工、店铺停业。等到2021年之后,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遭遇更多风雨。这一年,郑州在年初、8月和10月拉响过3次疫情警报,并且在两轮疫情夹击的中途,还在7月20日遭受前所未有的暴雨冲击。
 
期房的“期”字变成了“无限期”。面对一直停工的工地,罗田不得不每隔一两个月赶回郑州一次,跟其他业主一起维权。他们去过售楼处、跑过律师事务所,一名50多岁的业主甚至推着自己的老母亲守在房管局门口讨说法。这套总价大概200万元的房子,押上了罗田他们全家几代人攒下的钱,但一直进展寥寥。
 
后来,罗田已经放弃,不再回去看了,只通过业主群了解情况。最新进展是工地已经重新开工,但只有少数几个工人。谈到这里,罗田语气很无奈,“就几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完工”。
 
所幸的是,对于年薪将近40万元的罗田来说,5千多元的月供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压力”,但在郑州本地工作的赵志斌,却扛着让他睡不着觉的“重担”。他一直做健身教练,旺季的时候月薪上万,生活得还算滋润。但在疫情、暴雨双连击下,客户们的健身热情淡了许多,赵志斌的收入骤减一半。
 
为了填补6800元的月供,他只能白天上班,晚上开网约车,工资不够就套信用卡,几张卡来回倒腾,实在换不过来,再找朋友周转应急。赵志斌觉得自己有“填不完的窟窿”,这个月的贷款还完了,却不知道下个月的钱要从哪儿来。但他从未想过断供,还是抱着“养婚房”的心愿不断填坑。
 
赵志斌不想像身边的朋友一样被迫离开。一个朋友的房子大,月供也多,一个月要还1万多元。朋友原本从事跨境旅游策划工作,失业后一连4个月的贷款还不上,面对银行的2次催收单,只能将房子出售,但一连问了好几家中介,都因为限售无法挂牌。最终他只能把房子按3500元的价格出租,自己回老家找份谋生的工作。
 
还有些人拼尽全力也补不上窟窿,只能选择断供。一个典型的故事是,一位在培训公司上班的小哥,因赶上疫情和洪水导致公司倒闭,他也跟着失业,只能做起外卖骑手,但收入还是扛不起还贷的压力,最终仍然因逾期6个月被银行告上法庭。
 
断供房的命运就是被法拍。一位从事法拍房的业务负责人曾透露,过去一年他们公司经手上架的住宅类法拍房大概每个月二三百套,并且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至于在阿里法拍上,这个数字是36320套。这背后是很多家庭遭受打击后只能弃房离场,有的甚至都没见过房子的全貌。
 
地产人也经历了糟糕的一年。每次疫情来袭,大邹都不得不停工休息,收入骤减。他的车也在暴雨水泡之后,彻底报废。从去年冬天开始,大邹只能“啃老本”。
 
做了近10年地产策划的大邹,尝试投简历找工作,但他投过的策划公司、广告公司以及婚庆公司,都无一回复。现在,他只能在亲戚的店里帮忙,顶替回老家的临工,以赚些生活费。
 
许多地产人再就业的方向是送外卖和开网约车。圈子里流传一个段子:郑州网约车的车主群里,近半年内加入的新人,一般都是地产人。
 
 
 
▲图/视觉中国
 
 
 
年轻人买账吗?
 
 
 
郑州的楼市,急需年轻人来救命。
 
这座城市算过一笔账:今年计划出台政策每年吸引大学生20万留在郑州,这些留郑大学生如果3年内买房,需求总量预计超过1000万平方米;还计划出台支持政策鼓励外来务工人员在郑州买房,未来两年这一需求总量也在2000万平方米左右。仅此两项,差不多就能把郑州商品房存量消化掉。
 
相比于其他二线城市,郑州自2012年以来巨量供应城改用地,导致供远大于求,为房子库存高企埋下伏笔。所以说,郑州楼市不仅要救命,还需要持续不断地有人来续命,至少用两三年才能把存量房消化掉。
 
那么,宽松政策出尽,年轻人买账吗?对一部分人来说,这还是有助推力的。新政出台后的第一个周末,谷依依花费一整天时间走进3家售楼处,跟她一起看房的还有三四组家庭。
 
买房这件事,谷依依准备了很久。她是洛阳人,想要生活得离家近一点,连上大学都没走出过河南省,毕业后更直接留在郑州工作。她一直想要拥有一套房,闲暇时常逛豆瓣的装修小组,了解自己喜欢的风格。新政的出现,将她的计划提前了,“既然早晚都要买,不如抓紧机会、早早享受”。
 
 
 
▲图/视觉中国
 
但也有人还在观望之中,他们对郑州楼市的信心还未恢复。
 
当初买房时,罗田也曾有着美好的畅想:装修好的房子可以租出去,用租金负担一部分月供,或者干脆让家人过去住。但事实是,房子迟迟不交,不仅租金破灭,还损失了不少钱——因为房价跌了。
 
当被问到是否还会考虑在郑州买房时,罗田否定得很坚决。比起回到老家的省会,他开始将目光投向其他强二线城市,像是武汉和长沙。眼下,他只盼着尽早收房,办好房产证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将房子转手卖掉。
 
长期以来,人口是郑州房地产的有力支撑。郑州的常住人口有1260.1万人,净流入也位居全国第10名。只不过,这与河南是人口第一大省有关,这些流入人口也大多数来自省内其他地市。之前没有疫情时,郑州每年人口净流入40万,这也是这座城市的楼市不断扩张的底气。
 
要托起楼市,必须要有充足的后备军,起码要留住河南本地年轻人。这对郑州来说,也存在挑战。
 
在各个城市都在拼命抢人的形势下,郑州在对年轻人的吸引力方面,并不具有显著优势。大学生招聘平台梧桐果的数据显示,2021年郑州的毕业生留存率为62.2%,在新一线城市中仅排名第十。
 
罗田有过细致的考量:他从事互联网工作,但郑州缺乏对口岗位。如果转行,拿着五六千的工资不仅偿还月供困难,还将“生活得毫无幸福感”。相反,同样地处中部的武汉的互联网公司则更多,工资无需断崖改变,可以平稳过渡。
 
他也想考虑得更长远一些,为以后孩子的教育做打算。从小在安阳上学,罗田知道河南教育内卷有多严重。虽然是高考人数大省的省会,但是郑州只有一所211大学,而武汉的985和211大学加在一起有8所。仅在教育资源方面,郑州比起其他二线城市,也没有优势。
 
像罗田一样的年轻人,心中的天平也可能随时倾向于武汉、西安、长沙、成都等产业发展更多元、工作待遇好、综合实力强的其他强二线城市,而不是把“回老家”奉为首要指南。
 
“郑州有房”的信念感,也在河南本地人心里动摇了。有些年轻人不再把省会作为买房首选地,其他地级市或者是县城,都成为务实的选择。大邹今年春节回到农村老家,看到邻居大妈高兴地四处说,小儿子在县城里买了大房子,已放弃非要在郑州买房的想法。
 
在社交平台上,相比于讨论新政细节,更多人关注实实在在的房价和自己的腰包,还有人戏谑地形容这是“揪韭菜根”。这群最关注郑州楼市的本地人,在经历疫情、暴雨以及经济下滑的打击之后,是否彻底缓过劲儿,攒足买房的资本和信心,也需要观察。
 
买房毕竟不是买白菜,并非给了优惠,就能立即刺激人去消费。眼下,人们更是捂紧了钱袋,尤为谨慎。更何况,年轻人买房,买的也是城市能给予的未来。年轻人愿不愿为楼市续命,还需要郑州给出更扎实的信心和更实在的发展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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