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儿童医院医护人员成为新冠肺炎患儿临时家长,让隔离治疗的孩子们不再对防护服恐惧
武汉儿童医院的医护人员正在照顾患儿,如今乐乐已经完全接受了“临时妈妈”们的照顾。受访者供图
作为武汉唯一一家接收新冠肺炎患儿的定点医院,武汉儿童医院在疫情发生以来已收治多个确诊和疑似患儿。
在这些新冠肺炎患儿中,有的只能独自住院隔离治疗,有的则需要家长陪护,但有些患病家长同样需要单间隔离。该院风湿免疫科副主任医师刘凡介绍,在这种情况之下,除了诊治、日常护理,患儿及家长的情绪安抚也是医护工作者的重要工作。
有患儿在送给医护人员的信中写道:“他们有着同样的造型,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全身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虽然看不清他们是谁,但一定是保护我们、打‘怪兽’的超人。”
护士当起“临时妈妈”
早晨7点刚过,胡纤从宿舍急匆匆赶往武汉儿童医院呼吸科隔离病房,虽然还没到换班的时间,但她心里惦记着病房里的乐乐(化名):“孩子起得早,我得提前去冲好奶粉。”
乐乐是一名新冠肺炎确诊患儿,1月31日上午住进武汉儿童医院内科综合隔离病房,当时他还不到七个月,尚未断奶。乐乐的母亲是中南医院一名护士,在工作岗位上感染,作为密切接触者,乐乐和外公外婆三人也相继被确诊,而这时,乐乐的爸爸还在国外。好在乐乐属于轻症患儿,病情较平稳。
儿童医院有规定,被隔离患儿需要有一名相对固定、健康、无基础疾病的家人陪护。乐乐的外公外婆把乐乐送到医院后,因病情相继加重住到了武汉市第七医院,乐乐只能独自留在儿童医院。
面对没断奶的乐乐,医生护士们都觉得有些棘手,不少年轻的小护士还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宝宝住进来的第一晚,整个病区都能听见他嘹亮的哭声。”护士长陈小茜记忆深刻。孩子突然离开熟悉的家人和环境没有安全感,有些“认生”,加上身体的不舒服,只能用哭来表达。
陈小茜向乐乐妈妈问清他的生活习惯后,专门排了个班,三班护士轮流照顾,“临时妈妈”们给孩子洗澡、换纸尿裤、喂奶、哄睡。“3小时喂一次奶、换一次纸尿裤”“宝宝醒着时不喜欢躺在婴儿车内,要抱着走路,陪他玩耍”“宝宝睡觉时会吵闹、揉眼睛,需要抱着溜达才能入睡”……这是乐乐床头贴着的一份“说明书”,是“临时妈妈”们总结出来的一套方法。
医护人员就是大家长
上周,乐乐从内科综合病区转到了呼吸科隔离病房,呼吸科护士长宋庆征求大家意见后决定,安排一位护士“专职”来看护乐乐,胡纤自荐,“我来吧”。
“我和这孩子有缘”,胡纤说,自己的女儿也刚满七个月,刚好比乐乐大一天,“我有照顾这个年龄孩子的经验”。抱起乐乐,胡纤不自觉地念叨:“来,妈妈抱。”
胡纤说,刚开始是说顺口,但后来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乐乐的“临时妈妈”,既然担负起照顾乐乐的责任,就应该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胡纤有一个5人的微信群,里面有乐乐妈妈和四位医院的“临时妈妈”,大家有空时会拿起手机拍些照片和视频,让乐乐妈一解相思苦。
自从进入隔离病房,胡纤已经十多天没回家,哺乳期的孩子被迫断奶,只能在视频里咿咿呀呀地冲着妈妈乐。“女儿出生后就没离开过我,每天都是我搂着睡,现在我不在家,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得好,睡得安稳。”实际上能和家人联系的次数非常有限,胡纤每晚九点半下班,等她再回到宿舍,女儿早就睡了。
乐乐和自己的孩子一样,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被迫和妈妈分开,胡纤对乐乐除了喜爱,更多了一份心疼,她不知道这疫情还要持续多久,但不希望任何一个孩子被卷入这场战役。
在风湿免疫科副主任医师刘凡眼里,所有医护人员是这些孩子们的家长,在她负责的病区,有19个疑似病例。经过治疗,有的孩子确认没有感染,普通呼吸道感染治愈出院时,家长几次三番地鞠躬致谢,刘凡反倒觉得不好意思,“古话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孩子们来了这里,就是把生命交给了我们,像对待自己家孩子一样对待他们,是应该的。”
鼓励家长也是剂良药
刘凡介绍,在疫情之前,呼吸科就接诊过病毒性的、支原体的等等各种肺炎,其中也不乏重症患儿,所以有比较丰富的经验。
目前在院的患儿中,轻症居多,治疗多以雾化为主,对于护士长宋庆他们来说,这都是轻车熟路的工作,“但新冠肺炎的特殊性在于它传播性强,需要隔离治疗,这给患者,尤其我们儿科的患者家属带来不小的压力。”
宋庆了解过每一位患儿的情况,发现大多数都是家庭型感染,“全家人都被传染。来陪床的患儿家属不少也只是家庭中的轻症者,并非是完全健康的。”为了避免他们在医院交叉感染,有条件的病区都实行单间隔离,家长们的焦躁和忧虑几乎笼罩在每一个病房。
刘凡能感受到家长们的无助,她的每一次出现如同救命稻草,家长们抓住后询问着孩子病情的每一个细节。更多时候,交代完病情,刘凡要说上更多能够让家长们宽心的话,“这时候的一句鼓励对他们来说是剂良药,家长们情绪好了也有助于孩子病情康复。”
宋庆则感觉到,每一位患儿家长都渴望倾诉,他们担心着眼前孩子的病情,也关注着在其他医院治疗的家人,心理压力大。低龄的孩子身体不舒服,整夜地哭闹,家人和护士们只能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去哄,去陪伴,“我们是家长的支柱,如果连我们都崩溃,那家长更没信心了。”这是宋庆给自己打气,也是对自己的基本要求。
元宵节这天,隔离病区外的同事给宋庆他们送来了汤圆,煮好后,这些汤圆被分发到各个病房。有患儿家属端着碗泪流得止不住,“他们太需要关爱了”,宋庆告诉新京报记者。
盼妈妈胜利早日回家
“他们有着同样的造型,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全身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虽然看不清他们是谁,但一定是保护我们、打‘怪兽’的超人。”这是一位患儿给护士们写下的一段话,相较于家长们的焦虑与不安,孩子们的情绪反而不那么紧张。
刘凡每次走入病房,都有孩子远远地就和她挥手打招呼;深夜值班的护士,时不时会发现自己桌子上有孩子送来的水果。“孩子们不知道我们的长相,但对这身防护服已经很亲,有感情了。”
7个月大的乐乐现在也已不认生,他乖巧地趴在胡纤肩头,不哭不闹,还常常被其他“临时妈妈”们逗得咯咯直笑。穿着防护服的胡纤经常被累得满身大汗,护目镜里积攒的汗水多到影响视线,但乐乐未来出院后,她肯定会挂念这个孩子,这是段特殊时期的母子情分。
现在,乐乐已经完全接受了“临时妈妈”们,他喜欢站在“妈妈”们的腿上,经常被逗得咯咯笑。
刘凡的微信上会收到父亲的消息,让她一定要做好防护,但实际上,今年72岁的父亲,最近也一直在医院工作。自疫情暴发以来,各科室医生都被抽调到一线,已退休的父亲主动申请上岗,在医院坐诊。“说来惭愧,我哪有时间照顾他,都是他叮嘱我注意安全。”刘凡说。
刘凡跟其他医护人员一样,也惦记着家人和孩子。今年妈妈和外公都在医院加班,16岁的小方不知道妈妈刘凡还会奋战多久,但每次收到妈妈报平安的信息后,她都会忍不住抹泪。在给妈妈的信中,她说,“愿某个寂静的凌晨伴着初升的太阳你能卸下盔甲,退下锋芒,脱去那件战衣,手提楼下老爷爷的热干面,然后叫我起床。”
除夕,小方为疫情中的人们写道:“我知道你的紧张,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你背后支撑的那些人不仅仅是医生,他们也是父母……那个全身防护服却伛偻着腰,有点格格不入的人他是我的外公……还有我的妈妈,都说他们是党员会冲上前线,我也希望有更多的人痊愈康复,也明白医生的使命,可是我也希望她能够平安。因为,我只有一个外公,一个妈妈。我把我的外公和妈妈都借给你了!”
新京报记者 张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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