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就开门见山说了,一定要去看今晚上映的这部电影,特别是女孩,你绝对会收获今年少有的高度愉悦的两个小时。
什么今年最佳商业片,最佳几年最好的华语爱情片,我的华语十佳前三,豆瓣开分8.1,这些我已经在前几天的推文和微博里,在这部片上用了好几次了,今晚就不说这些了。
你们看到这篇文的时候,电影已经正式上映,我们上海《爱情神话》观影团也应该刚刚结束,所以我们就直接说电影本身吧。
《爱情神话》
《爱情神话》是一部特别神奇的电影。
它的A面和片名里的爱情无关,甚至有点反爱情,是一个完全的女性视角。
但是它的B面又与爱情强相关,三段爱情故事,每一段都浪漫至极。
这看似毫不相容的两面,被编剧出色的叙事能力融合到了一起,毫无违和,甚至相得益彰。
一
女性
很多人第一次看完《爱情神话》,都会有一种你好像全部看懂了,该会心一笑的地方都笑了,看得开开心心,但出了影院咂摸一下,又好像什么也没看懂的感觉。
说不出作者意图是什么,爱情神话又是什么。
这恰恰就是电影的第一个主要优点。
编剧在一个商业爱情片的外壳里,藏入巨量的女性表达,而且她用了一些小手段,让这层表达全程贯穿电影,全乎地摆在明面上,甚至钻进观众脑袋里,却没那么容易被捕捉和概括。形成了这部电影的余味。
这个小手段,就是性别倒置。
《爱情神话》里面的女性角色,下到小女孩,上到中年女性,全部被反写了,对照着什么反的呢?
对照着以往影视剧、甚至生活中的男性“角色”,编剧把所有我们刻板印象中认为男性更容易去做,女性都不会做的各种好事坏事,都反过来写到了女性角色的头上。
再凝练一点来说,这部电影里几乎每一条线,推进叙事的主动权,都在女性角色手上。
我们拿两场戏来说:
一场戏是白老师(徐峥饰)为了追求李小姐(马伊琍饰),设了烛光晚宴,想求一个二人世界。
结果,中途遇到白老师绘画课的学生格洛瑞亚(倪虹洁饰),上门找白老师哭诉,二人宴变三角场。后面又遇到白老师前妻来送还东西,邻居好友老乌听了声音,也来凑了热闹。
一场私房菜,成了一群人的大锅饭,但一切都是从这一场戏变得有趣起来的。
这个饭桌上,导演用了一个非常轻巧的方式让男人全成了女人的捧哏——
聊菜。
一道鲫鱼豆腐汤,这是白老师最拿手的好菜,座位上的每个女人都接了一句关于这道菜的台词——
李小姐说,我还没吃过,可惜了。
天生爱玩的格洛瑞亚说,我是野猫,我吃完拍拍屁股就走。
前妻说,我吃了好几年了,辛苦白老师。
编剧把这道鲫鱼豆腐汤比喻成了男人,比喻成了白老师,每个女人对这道“菜”发出的琢磨,都成了话外有话。
而且,围绕这道菜的对话,形成了一个烟雾弹,让观众误以为会进入某种几个女人抢一个男人的庸俗。
结果每个人说完,又轮到李小姐开始下一轮的时候,李小姐话锋一转,那么我们都是顾客,顾客么,都是上帝呀,干嘛要为了一个厨师抢来抢去呢?
就这样,从一群顾客(女人),抢一个厨师(男人)的菜,到大家发现自己都是顾客,都是上帝,主动权悄然转变。
女性绑结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在这个饭桌中占据了完全的主导。厨师被旁落,顾客聊得欢心起来,私房菜,真的成了大锅饭。
主导的还不止饭局,还有饭后,所有人喝醉回家,格洛瑞亚留下和白老师疑似酒后发生了关系。
白老师醒来一无所知,像是电视剧里男性导演最爱拍的那种裹着被子的小姑娘,欲语还休。
格洛瑞亚就一副Whatever的状态,已经在楼下备好早餐,喊白老师下楼了,像是上面那种剧里的霸道总裁。
临了还以买白老师画的名义,给白老师打了一笔钱,名正言顺听是画钱,但观众可都知道,这钱付的不是画,是昨晚。
这里还有一句是,格洛瑞亚问白老师一幅画多少钱,白老师说,几百到几千都有,格洛瑞亚立刻接上一句“你这么便宜的啊”。
观众立刻就能会心一笑。
另外一场戏是格洛瑞亚让白老师送画,格洛瑞亚在KTV,围在她身边的是一群俊朗的男陪侍,伴舞的伴舞,陪酒的陪酒。
这也都是以往影视作品里男性角色会有的剧本.
那白老师在干嘛呢?在想如何负责以及如何报答那一晚,结果惹得格洛瑞亚哭笑不得,因为对于格洛瑞亚来说,不过是一夜愉快罢了。
这也是大家在社会中一直默认的一个东西,就是发生关系后,女性一定是吃亏的,男性是要报答女性献身的,男的也一定是主动方,是女的被男的睡了。
那谁规定不能是女的把男的睡了呢?
这故事就是啊,所以那些影视剧里只有男性会说的话,最后都到了格洛瑞亚的嘴里,
“白老师,我很危险的,你不要爱上我哦”
只留白老师在这条线里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媳妇”。
其他女性角色也一样——
连小学生都是安排一个国际学校的小女孩问“白老师,如果我有了亚当,又遇到了丹尼斯,然后不理亚当了,我这叫什么?”
这句问句,对应着白老师和前妻离婚的原因——因为女方的背叛。
白老师和前妻有一段酒吧门口的戏,前妻的台词非常精彩。
“我只是犯了一个所有男人都会犯错的。”
“我玩,你做饭,你也心甘情愿开心的,而且我把家放在第一位,你有什么好骂我的。”
编剧把以往男性出轨时挂在嘴巴上的借口,全部塞到了一个女人嘴里,然后去说给男性听,以一种冒犯式的性别转换来引导换位思考。
甚至后面白老师开画展,场地是靠李小姐找的,开幕是格洛瑞亚搞定的,白老师和自己的好兄弟老乌啥也没干成,是靠着女人搞定了一切。
总之,这里一切都好像是调转过来的,一夜情之后偷偷逃走的是女人,付“钱”给男人的是女人,唱KTV叫陪侍的是女人,出轨的是女人,女性在这部剧里彻底得到了“解放”。
导演异常鲜明地批判着以往影视作品中,甚至很多男性心中固化的“人妻——浪女”极端二元化的女性印象。
当然,这种解放不是放纵所有行为,而是在这部戏里,她们可以为所欲为,然后再像社会评判男性一样得到收获和付出代价,一切又理想又公平。
二
爱情
再来聊聊那个B面,爱情。
我想先说一组最隐秘的“爱情”——上海这座城市里,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相爱。
大家都说这片子特别“上海”,但这点真的不是靠全沪语对白,几个上海街景就够了的,编剧必须捕捉上海这个城市最灵魂的那一面,也就是我们上面说的,这座城市的爱情。
这里的外国人比全国任何一座城市都要多,这里的老人随口都能来几句英文,我看片的大光明电影院的厕所都是英文的,而且也一直都是英文的。
电影里到处都是东西文化,在上海共存的细节。
我记得有一个细节特别好玩,街边擦鞋的鞋匠中午会给自己留“Coffee time”,吃盒饭用的是叉子,紧接着的一场戏,是白老师家的外国人租客亚历山大在吃饭,用的却是筷子。
还有亚历山大骑的都是共享单车,但上海人老乌骑的却是老式的洋车。这些细节非常多,观众可能都注意不到,但这不妨碍它们在给我们制造一种氛围,一种无比贴近当下上海的“暧昧”氛围。
在这样的一座城市,人的爱情都会变得不一样一些。
现实白老师和李小姐的爱情,编剧全程就用一双鞋来写,把这段爱情写得又现代又古典——
现代在,他们的开始是在床上,高跟鞋是李小姐早上醒来偷跑时别断的。
古典在,从试探到告白到拉锯,再到最后放下,都没有一次是二人直说出来的,都靠着这双鞋完成的。
试探的时候就是白老师问“你这双鞋,我给你拿回去修吧?”
告白就是白老师说“这双鞋我找不到了,我买一个新的给你。”
放下就是李小姐回,“不用了,鞋子么,总要断舍离的呀,有时候也会觉得不合脚,得放下”
拉锯就是:“要的,要的,一万多的鞋子,我还是要赔你的”
“淘宝货,几百块而已,不要了。”
整部片的台词都写得非常有趣,处处妙笔,爱情里那点苦涩和狗血都被这些台词消解掉了,却反而显得靠近了都市里饮食男女的本来面目。
还有邻居老乌的爱情,更像是真空的爱情神话。
这条线写得真的太棒了。
前期这个角色全部作为背景,甚至有时候连背景都算不上,是笑点包袱,但是在最后的晚餐戏里成了观众情绪最大的引爆器,引爆之后观众才意识到之前的那些笑点都成了酸涩的伏笔。
“他给了她第一次,她给了他整个罗马。”
“而她走后,他的罗马便坍塌了。”
这段好得不得了,好到我实在不想在这里给大家剧透,提前说出一点都是对那一刻的眼泪的折扣。
去看吧,真的,快去看吧。
写在最后
那么,最后回答一个,我们在一开始提出的问题,什么是爱情神话?
我们记得看电影最后一幕——一群人围坐,投影仪里放映着费里尼的《爱情神话》,而导演特意选择把机位放在了投影仪的正对面。
这个效果,到大银幕上放映的时候,便就成了投影的光正对着观众,费里尼的《爱情神话》被投在了观众身上。
答案很明显了。
我们,每个人,都是那一部爱情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