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英雄主义,唐吉诃德,怒目与慈悲,遁世与精进,理想与现实,精神洁癖与执坳倔强,出世与入世,打倒与重塑,上天入地,自由与自虐,发现与创造,成就别人即成就自己,多维度多空间穿梭
假设,如果有谁愿意把多年来助推艺术家登临艺术巅峰最卓有成效的人,以及不持外力为水墨艺术在国际上扬名立万的人都做一个合理排序的话,毋庸置疑,贾廷峰的名字应该在名列前茅的位置。
贾廷峰,北京798艺术区太和艺术空间创始人。
行内对贾廷峰身份的普遍认知和定位是,有情怀的策展人,独具慧眼的艺术鉴赏家和收藏家,观点鲜明的艺术批评家。而如果把他多重身份归纳在一起,则应该称其为在被忽略的废墟上探寻宝藏的发现者和新水墨主义运动的推动者,同时,他是一位杰出的艺术家。
一,
作为发现者,贾廷峰不是萧何,而他对发现的价值,犹如萧何月下追韩信那般执着;
伯乐能在一匹骨瘦如柴、拉车无力的病马身上发现它驰骋疆场的潜质;刘备三顾茅庐力邀诸葛亮助其建立了蜀汉政权……这些典故,讲白了一个朴素的道理,即远离喧嚣之外,总会有难能可贵的奇人存在,只要善于发现,就会有非同凡响的结果出现。
贾廷峰,始终将搜寻的目光锁定在被忽略、被埋没、被荒唐的世俗摒弃却存在于真实的价值逻辑上的艺术家。这是贾廷峰对其自身发现意识的自信。他相信“虽复沉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这首诗句所体现的关于金子发光的原理。
所以,贾廷峰常常将视觉和触角同时伸向艺术原创的熔炉,去看或感受艺术家的精神意识被熔炼、被锻造、被百炼成钢的过程,从而找到有真实价值的原创艺术。
贾廷峰是以淘金者的目光寻找艺术价值的人。对他而言,艺术一旦被重复和被copy,无论是重复艺术家自己或copy他人,都将被他视为酸腐和没落而嗤之以鼻。所以,贾廷峰并没有将关注的目光对准某位大家,也不会对价值空间被挤压到天花板的人投以青睐的目光。他清楚,对贴着地皮成长的艺术家而言,每一道关注的目光,每一个微不足道的赞誉,每一缕灿烂的阳光,每一次小小的成功,都是他们最为珍视和铭心刻骨的记忆。因此,贾廷峰不允许任何一个珍贵的艺术生命被忽略。
一个被刘邦和项羽同时抛弃的韩信,何以引得萧何义无反顾地追赶。在这里刘邦不重要,项羽不重要,重要的是韩信被埋没的价值被萧何发现。而贾廷峰的发现意识,令他在荒原中发现了埋在地底下的金子,发现了在一片静寂的草丛中,有比金子还珍贵的草根正艰难地生长。于是,贾廷峰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去挖掘和培育这些无限难得的艺术资源。
应该从北京798艺术区太和艺术空间的定位说起。
以促进提升中国水墨艺术国际影响力为担当;以发现有新意识、新观念和新表达方法的水墨艺术家为己任;以发挥太和艺术空间资源和专业优势,助力艺术家与太和艺术空间一道,努力重构一个全新的中国本土当代艺术的价值体系。
看起来,这是一个值得令贾廷峰十几年如一日孜孜追求的美好愿景。
而什么样的艺术家及其艺术值得被挖掘或发现,是被贾廷峰自身价值观锁定的审美意识倒逼出来的结果。一般而言,他总能较为精准地发现哪类艺术家既有真诚的人性和博爱,又有深厚的艺术潜力值得被挖掘。多年来,由太和艺术空间助力起飞,并成功翱翔艺术天空的艺术家比比皆是,有衲子、刘知白、范炳南、李正天、王跃、王秋人、邵妈妈、陈惠彪、王非、老赫、信王军、刘邓......等,这些人的成就与名字,不仅铭刻在了太和艺术空间的功德碑上,而且成为了一股改变中国水墨艺术现状的潮流。
虽然贾廷峰在发现艺术家时如同当今的伯乐,但他却缺失了刘邦那般洞悉人性的狡猾,而像极了鲁莽豪迈的项羽。即使他有丰厚的审美认知,但对人性的把握却难免闪失,寻找人品与艺术同样优秀的艺术家,往往会有事与愿违的结果出现。对人性尺度的拿捏和对人的道德的权衡,从根本上就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再加上贾廷峰总以宁愿人人负我,我不负人人的江湖侠气面对一个利己主义泛滥的时代,所以,屡遭被忽悠、被蒙骗和天天上当、当当不一样(贾廷峰自语)的结果就不是一件特别令人大惊小怪的事了。
于是,一些阴沉冷漠的人就变换了一幅嘴脸,以貌似优秀和纯粹的艺术家形态出现在了贾廷峰的视野里。这些只在乎索取,只懂得巧取和豪夺的人,当他们混迹在被贾廷峰锁定的被挖掘的名册,一旦成功,终会以冰冷的屁股来回敬发现者一厢情愿的关爱和热捧。
尽管如此,贾廷峰仍不知疲倦地行走在发现的旅途中。
值得肯定的是,贾廷峰是发现者而并非捕猎者。就发现者的属性而言,体现在被发现的价值是与艺术家分享盛宴的结果,而捕猎者的属性,却是在劫掠和蚕食基础上的图谋与盘算。因此,贾廷峰对艺术资源的发现,包括对艺术家的发现,是带有明确的担当和勇敢探险意味的行为。换句话说,他对未知价值的发现和探索,是以巨大的投入对应了极其有限的回报,这是两个相悖且对立的价值属性,贾廷峰不是不知道其中的风险,但他非要在挑战中,将自己置于唐吉克德的境遇,如同骑士早已绝迹那样,贾廷峰所迷恋的个人英雄主义,注定是以碰得头破血流为代价的献身。
是理想?还是自虐?
由此,在中国的艺术机构体系中,就出现了一个以贾廷峰现象为标志的奇幻现象。
对这个现象的简单描述,就是以确保艺术家获利的艺术推动为目标,以牺牲推动者现实利益回报的漫长等待为代价的艺术推广运动。也就是说,对于贾廷峰投入的艺术资本而言,面对的是无极穷尽的漫长等待。而这些等待,既包括对社会觉醒的等待,也包括对更多人和大量社会资本远离腐朽的等待,更包括社会对未来价值的发现与等待。如此一来,资金像流水一样不断流出,而留下的却是安睡在仓库里的“艺术公主”。
仅管如此,贾廷峰对苦难的艺术家群体,依旧充满了真实的同情、充分的理解和深刻的包容,相对于在显而易见的优秀艺术面前故意漠视和故作深沉的人而言,贾廷峰就是一个君子坦荡荡的鲜明形象。所以,他的行为鞭挞了文过饰非的意识麻木者,批判了艺术机会主义者们的见利忘义。
我们知道,在艺术可呈现的范围内,有这样一些批评家或策展人,他们以冷眼看世界的麻木,对与自己无关却很优秀的艺术或艺术家,均以冷漠、不屑和不以为然的态度对待。但在其貌似高冷的面具之下,实际上隐藏着一副贪婪的嘴脸。没钱不开口,无利不表态的精致利己主义观念,使他们游走于所谓严肃的学术边界和攫取利益的江湖之间。相对于贾廷峰行侠仗义般豪迈的利众主义者而言,这些既丑陋又可怜的人,甚至连最浅薄的尊严都已经丧失殆尽。
二,
达摩是王者之子,是中国禅宗的始祖,是为降伏邪恶而生的。他刻苦修行,救助身边不幸的人们,并对自己的使命坚信不疑,他是战士,是施救者……
事实上,贾廷峰深处于红尘乱世中的利益纠葛与闭关清界的思考和绝世隐忍之间,体现的是一派撕裂和反态性格,使他变成了一个怒目与慈悲共存,精神洁癖与性格执拗互撕的多面体,犹如凡界达摩,他认定自己身肩的使命与担当,是能够帮助不幸的艺术家走出苦难的。
贾廷峰自语(2019年):
太和艺术空间已在798艺术区征战了整整十个年头。80场国内展览,8场国际展览,参展26次艺术博览会,为172位艺术家做过个展或群展……
没错,贾廷峰辅佐了数以百计在星途上苦寻出路、在艺术上茫然不知未来的人。
办展,宣传,造势……这些推广和造星计划,是以投入大量资本+英雄主义情结+利众意识泛滥+不计后果的倔强=
+情怀+虚荣为代价的冒险。如若以利益论输胜负的话,贾廷峰无疑是这场冒险的牺牲品。他以资本投入的方式,来挽救在精神和物质上濒临崩溃的艺术家。他以签约的方式,为有潜力的艺术家提供源源不断的生活保障。然而,人性贪婪的本质,使一些艺术家的艺术成就在被逐渐推高后,却对利益的索取变得毫无节制。为填平这些人越来越难以填平的欲望鸿沟,贾廷峰甚至不惜向高利贷伸出了求救之手。
然而,若以得道者多助而论,在这场上天入地的探险和自由与自虐的角力中,贾廷峰却赢得了一切。他使大量艺术家找到了突围的方向,让更多的人看到了东方天际的那抹鱼肚白。他的达摩之手,托起的不仅是几个或几十个艺术明星,而是一种希望。他让人们在一片颓废的艺术市场中看到了朝阳,他让798艺术区的大部分经营者,在不知道红旗到底还能打多久的困惑时,从太和艺术空间的雄心勃勃中,看到了艺术的未来,无论是艺术家个体,或艺术机构。
事实上,贾廷峰和他的太和艺术空间,用十几年的时间所推崇和架构的当代水墨艺术,已经集约成了一个体系,而这个体系,犹如高速运转的离心机,能在反作用下生成强大的向心力,正吸引着越来越多试图突破传统水墨观念,以建构时代化水墨语言为首选的艺术家加入到了这个体系。无论是艺术体制之内或之外,无论是院校艺术体系之内或之外,贾廷峰在当代水墨艺术的学术推广或市场推动中就是一个集大成者,就是达摩,不容置疑。
事实是,贾廷峰仅以一己之力,用数以千万元的资本投入为代价,带领一批又一批中国艺术家,赴意大利,瑞士,法国,德国,美国,日本,韩国,台湾和香港等国家和地区,举办了大大小小的展览达20多场。并几乎是以大声疾呼的方式,向世界传播了关于中国艺术的东方魅力和悠久历史。
在此,劝国人们切勿盲目自信。包括水墨艺术在内的中国所有绘画艺术的国际影响力,远不像主流舆论误导的那样令世界瞩目。甚至,水墨艺术在现代文明更发达的地区和国家被冷遇、被边缘的现状,成了我们民族文化的尴尬。这种现象,在令大多数人不惑的同时,水墨艺术的推手们也几乎全部陷于了疲态和束手无策中。
但是,在一片凋零和枯萎的荒芜中,总会奇迹般出现一抹绿色,以证明生命的顽强。同样,在麻木和无动于衷的艺术同仁中,就有担当者敢于挺身而出,决然要为改变这样的难堪而挣扎而呐喊。贾廷峰正是其中最义无反顾的殉道者。
带领艺术家走出国门,弘扬民族文化……
这些冠冕堂皇的门道,似乎是一个让社会资本介入或获取同道者资助的绝佳理由,也似乎真的可以令走夜路的人抱团取暖,达到风险共担,利益共享的目的。
但贾廷峰却从理想主义的状态下退回到非常现实的思考中。他意识到,出国办展是一个未卜先知的亏本买卖,靠一生努力聚集的财富,也许会因其永不回头的固执而万劫不复,但他却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
要做就做远离一系列人际关系的纠缠,拒绝一切意识形态的束缚,摆脱一切低级趣味的侵蚀,一切都以有益于艺术的纯粹性为前提的国际性艺术展览。贾廷峰再一次以唐吉克德式的勇敢,义无反顾地向世界大规模传递了东方艺术、特别是中国水墨的博大精深。
贾廷峰的付出,并非无以回报。回报一,他在世界艺术舞台上赚足了人气,被誉为促使中国的当代水墨在国际上扬名立万的华夏第一推手。回报二,他的举动,引起外交部和中国驻外机构的高度关注。回报三,在贾廷峰的旗帜下,聚拢了越来越多的同道者。回报四,由于专注于当代水墨的推广和传播,贾廷峰的名字不可避免地将被载入了中国的美术史册。
伴随着寒来暑往,伴随着斗转星移,坐落于北京798艺术区的太和艺术空间,大小展览不断,在开幕和闭幕的永不停歇中,不计其数的艺术家找到了自我,建立了信念,尝到了出人头地的快感。而由此,一些过分热衷于捞取艺术资本的人,却对贾廷峰某些本末倒置的行为产生了费解。在人人都迫不及待靠蹭名人热度来标榜自我的年代里,贾廷峰竟不厌其烦地为名不见经传的艺术家支撑起了一片天。虽然口碑有了,点赞有了,但时间却带走了本该属于贾廷峰的滚滚财富。
为什么?质疑声此起彼伏!
回答可以是,时代给贾廷峰烙下的英雄主义印记;可以是,发现与创造的成就感给贾廷峰赋予的勇气;可以是,既遁世又精进的价值观的醍醐灌顶……
因此,如果认为对贾廷峰身份的定位和认知仍有欠缺的话,把他比作剔除了狭隘的利己主义并以不断成就他人的功利为动能的造星机器,或为打捞被社会丢弃的文明的救赎者等,都不为过。
三,
说贾廷峰拙朴,是相对于他的精明而言,是反映在他的社会行为的现实结果之上的。以大量的亏本对艺术家的推动,数十万甚至数百万资金投入的无以回报,虽然难以证明贾廷峰是以慈善家的慈悲胸怀使然,但可以证明的是,唐吉可德式的理想和浪漫主义,与现实之间存在的差异是不可逆转的。所以,以拙朴来评价贾廷峰,也难以说清楚在他精明的表象掩盖下的那颗粗旷的心,是在怎样情境下才酿成情怀与现实撕裂的这杯苦酒?
所以,很多人愿意把贾廷峰视为一个自由自在、彻头彻尾、有血有肉的具有拙朴意义的真人。而这个拙朴真人的含义,是除肉身以外由灵魂和气息合二为一的非具象融合物。
身份定位固然重要,而更重要的,是分清楚承载这些身份概念的软体是人性的本源,还是对精神原主的附着。如果是前者,贾廷峰为人而立的“真”就已确立,是在对应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柔软和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情怀后所呈现的价值。
说贾廷峰是彻头彻尾的真人,是相对于以虚假的伪善所面世的人而言。
围绕以美术而论的艺术领域,许多人极尽所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试图将自身的属性和背景,与艺术官僚体系甚至包括院校体系进行捆绑,以证明其血缘的纯正。其中,一部分人的目的是为确保学术地位不可动摇。而大多数在野的艺术参与者,更专注于与正统的艺术血缘扯上关系,以获取用来逐利的话语权。所以,在迷雾重重的美术界,以漂白身份和更改出处为目标的谎言,就成了多数人乐此不疲的“事业”。
而贾廷峰却以独特的不以为然的所作所为,向人们阐释了如何以真实的朴拙,而打败一大片以虚假的装扮混迹于体制内外的人的途径和方法。
毫不隐晦,对于贾廷峰身份背景的认知,根本用不着以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这种伎俩来搪塞。他会坦然地将自己的成长史像一块肉那样摆上台面,供人们甄别其优劣。会把他跌宕起伏的从业经历摆在那里供人们看其成败,他用鲜活的事实,像敢于在伤口上撒盐那样,让人们去了解他由于盲目和冒失所经历的某段挫败与狼狈的往事。
贾廷峰说,他没有背景。他是从安徽省太和县跑出来的一个突兀的怪人。尽管,祖上曾家境殷实且书香门第,但生长于文革乱世的贾廷峰,顺势就与带有阶级没落意味的家庭发生了叛逆和不吝,从而抵消了一切本该拥有的正统。所以,从18岁起至今,贾廷峰一直在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推倒重来。一切现实呈现的价值和完美,他都试图摧毁,然后再予以重建。
随着贾廷峰角色的转换,对他的称谓也随之转换:小贾、贾廷峰、贾公安、贾乡长、贾主任、贾经理、贾总、贾主编、贾老师。今天又多了一个称号贾岩峰,不知下一个称号又轮到啥?
当年,家乡的一台好戏,遭恶势力起哄。在数千人众目睽睽、惶恐不安时,贾廷峰敢以独胆的勇猛挑战公然的流氓行径并被传为了佳话,这是他性格中豪迈的个人英雄主义情结所致;也是当年,他曾几乎沦为乞丐,浪迹海南的天涯海角去挑战自己承受苦难的意志力,这是他对物质极度苛刻的节欲主义情结所致;还是在当年,他曾举债150块钱,独自骑自行车周游河南、江苏,山东,江西。为防止自行车被偷,晚上睡觉时,他用铁链将自行车拴在自己脚脖子上,身上歘着一把匕首,以对付偷自行车的人。这是什么?这是克服内心对恐惧的恐惧而决计走出舒适,去寻求无所畏惧的自觉磨炼!
真实的贾廷峰,从粗野到叛逆,从自由到自虐,从客观的无意识,到有意识对非理想意义客观现实的摧毁,使他找到了摧毁与重建的意义。
三十年前,在贾廷峰起家时,他的实际身份是倒爷和二道贩子。那时画廊稀缺,更难有真正懂画、懂艺术的高人,但家族血脉给他残留的那点基因,却让他在杂乱的书画市场上练就了一套点石成金的本领。就这样,阶段性的成功,帮助贾廷峰在合肥开了一家以买卖字画为主的画廊——太和画廊。
贾廷峰曾调侃道,似乎在前世就欠下了对画家们无以穷尽的冤债,以至于从三十年前合肥的太和画廊开始,就身陷于为画家们旺财、助他们成功的漫长艰辛的轮转中。而三十年来,他却并没有因眼前财富的不停流转而变得更加贪婪和市侩,但他却渐渐被虚无的荣誉和情怀所裹挟,甚至以天下人之疾苦为疾苦,以天下人之欢愉为欢愉的悲壮情怀,控制了他一切出世与入世的哲学思考。令他欣慰的是,当年甩掉使他厌恶的艺术倒爷和字画贩子的帽子后,他却找到了能令他顶天立地站起来的支点和成就感。
贾廷峰确信,中国不缺倒爷,缺的是艺术家的推广者,缺的是崭新的艺术价值的建构者,缺的是一场又一场艺术创新运动的推动家。这时,他从传统水墨艺术的经营中嗅到了酸腐气息,发现大部分传统艺术家的不可爱之处,在于他们画了太多不可爱的画,在于他们不思进取和缺少创新的习惯,他清楚,某种习惯就是毒药,是毁灭一切的阶梯。于是,贾廷峰必须摧毁自己给自己构建的一层又一层的围挡,一举跨越到可以容得下他的精神和灵魂存在的时代。
在北京798艺术区的当代艺术语境下,贾廷峰发现了自己的更大价值,发现与创造,出世与入世的多维度射线,像一柄柄利刃,削去了在他面前或是横亘或是竖杵着的各种障碍,令他在前往当代艺术的路上,在不断自我摧毁中找到了方向。
十几年来,贾廷峰在艺术推广运动中,做了太多有违常理的事。他明明知道,在艺术领域被淘汰者将是大多数,而能被这个时代所承认和接受的艺术家实在是凤毛麟角。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弃自己践行的使命,他像疯子那样,依旧在发现的路上没完没了、不厌其烦地寻找着意外,挖掘着埋在地下的金子,培育着贴着地皮疯长的草根。
有人说,贾廷峰疯了。贾廷峰说,如果在某种意义上自己算是一个疯子的话,那必然是一个伟大的疯子。
四,
贾廷峰养了三条狗,因为他愿意跟狗打交道,他知道狗知道感恩。
有个流浪汉在北京怀柔给一个山区的民宿看门。当贾廷峰日复一日从这间民宿的门口穿过时,总能见到一条叫阿黄的狗被铁链拴在那里狂喊。看得出来,阿黄从来都没有过自由,而且可能将永远失去自由,阿黄的每一次狂叫,都是饥饿和寻求自由的挣扎。北京山区,冬天的气温有时候会跌至零下二十八、九度。每当下雪时,阿黄被白雪覆盖,像雕塑一样悲壮地站在那里,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和悲愤。而到了夏天,在狂风暴雨和电闪雷鸣中,可怜的阿黄始终像一块搬不走的石头那样,经受着风雨。
贾廷峰没有像所有路人那样,在面对阿黄时,他总是充满着拯救者的柔韧和善良。他常常给阿黄买肉吃,并陪阿黄逗留一阵子。而有一天,这个民宿被推到了,这条狗就没人收养了,而流浪汉要把阿黄卖给一个狗肉火锅店,以换取钱财。贾廷峰得知消息后,出高价把阿黄买了下来送给了一个有能力养它的好心人。嘱咐他要善待这条狗,并且每个月都要给阿黄送去足够的粮食和肉品。对狗尚能如此,尚能从它饱含深情的绝望中感受到它内心的那份挣扎、那份煎熬,何况是……
画廊与艺术家之间的理想关系,应建立在神圣的合约精神被尊重,合约条款被无条件履行基础上。其次才是操手,才是人情世故。但在中国的艺术市场,甲乙双方的合作基础,却是建立在对人性的拿捏和对操守的识别上,其次才是合约。举例说明,艺术家与画廊达成代理协议时,画家的需求,是建立在画廊雄厚资本和对艺术家成果的专业包装与推广上,协议一旦生效,艺术家作品的销售、宣传和推广,均由画廊予以执行。这时,艺术家已经丧失了合同约定范围内的直面市场的权利,而一旦艺术家与买家私下授受作品,就被视为违约。
而事实上,一纸合约,怎能阻止某些艺术家在嗅到野食气味时的贪婪,当他们通过越界而获得财富后,契约就成了一纸空文,诚信就成了一堆废话。所以,在画廊与艺术家的博弈中,受损的一方有如一个没打麻药的受伤肌体,存在于血淋淋的疼痛中。
贾廷峰,就在这血淋淋的疼痛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他面对了太多如此荒诞的现实和人物。在这个圈子里,人人都是演员,尔虞我诈的现实不仅存在于画廊和艺术家之间,还存在于艺术市场的藏家和艺术家之间,混乱的剧中人物,跌宕起伏的剧情,着实令人在眼花缭乱中承受触目惊心的刺激。
有艺术家向贾廷峰借钱,而且开口就是几十万。在大雪纷飞、年关将至时,贾廷峰自己还有一脑门子事没有想清楚,何谈施救于人。家人的反对,借款人的恶劣口碑,以及自身经济上的拮据等,都是贾廷峰可以拿来拒绝他的理由,但贾廷峰没有这么做,宁可人负我、而不可我负人的江湖信条,再次让贾廷峰感受到了豪迈的快感。但由于做了太多肉包子打狗的事,所以,在贾廷峰豪迈和干练的背后,就是一团团被眼泪浸泡过的湿纸巾。
艺术家与太和画廊签约,按照约定,太和支付费用天经地义,艺术家按时交画似乎也应该是天经地义。但任何充满温情的关爱后面,都存在着千疮百孔和伤痕累累,贾廷峰不停地被人性的卑劣绊倒,他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不可更改的性格而带给他的不可更改的命运。
每遇这种状况,贾廷峰总能找到安慰自己的理由,让自己从不悦和遗憾中走出,他总在告诫自己,与人方便才能自己方便……可事实上,许多财富都是由于借贷和资助别人而流失的。但令贾廷峰难舍的,并不是覆水难收的钱财,而是由此失去的友情。
贾廷峰曾呼吁,艺术品的一级市场要建立光明磊落,堂堂皇皇的诚信体系,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发生在阳光下。但是,贾廷峰可能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老鼠该怎么办?那就是在这个一切都要靠拼资源,拼关系,拼拍马逢迎才能生存的国度里,众人皆醉唯你独醒,你觉得你能够活得下去吗?你能活的很好吗?
正由于贾廷峰经历了太多苦难,他才特想成为一个救赎者,一个既救赎自己,又救赎他人的救赎者。
贾廷峰自语:
借高利贷是为了跟艺术家签约,而艺术家拿了钱却跑了。那就叫万劫不复。自己花钱紧巴巴,但只要面对艺术家,一给就是几十万、几百万,眼皮子连都不眨一下。然后他的背叛,是在没有任何征兆前提下发生的,你说内心的感觉是不是很苍凉?是不是苦得很?我指的苦不是肉体上的苦,而是灵魂和精神上的苦,给他一百倍的爱,他却给你一个冰冷的屁股。当你一旦满足不了他的欲望时,背后一大片的风凉话不是问题,问题是被捅刀子的感觉那才叫痛苦。
贾廷峰表示,既然已经沧海了、桑田了,就该到了往事如烟的时候了,就该到了回归平淡、回归一个人状态、回归自然、回归田园的时候了。
在北京怀柔的群山中,在一片静谧的湖水畔,掩映着一栋孤寂的别墅,这就是贾廷峰自我闭关修行的地方。所谓修行,贾廷峰并没有把自我固化成一个依赖宗教信条而失去真“我”的人,他的境界是脱世获得智慧的境界,所以,他在这个没有邻居、没有朋友、没有人的山坳里,在想什么,琢磨什么,可能只有鬼才知道。
而那场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一次只有自已一个观众的摄影展,就是在冰天雪地的湖面上发生的。这是一场震撼心灵的艺术事件:
他于荒野居住,大寒之日,他在湖面上做了一场世界上“最孤独的展览”。
2021年1月20日是农历大寒。大寒,就意味着这是一年中最冷的一天。
这一天,在北京怀柔的山里,那个叫做鸿燊湖的冰面被大雪覆盖,由贾廷峰拍摄的六、七十张摄影作品在灰暗的天空下,在阴郁的光线中,被伫立在白茫茫的视野里,和寂静的湖面相伴,被唯一的参观者观看,这时的贾廷峰,是拯救自己的达摩,是信奉奇想的唐吉坷德,是盗火者普罗米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