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狮少年》讲的其实就是四个字:少年心事。
主人公阿娟爱念的是李白的诗: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十八岁的他,瘦骨嶙峋,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向来是被欺负、被嘲笑、被奚落的对象,没能念多少书,所背的诗句也都逃不过课本所教学的范围。但他是真的相信李白,相信诗,相信自己能够逆袭,相信前途似海,来日方长。他选定的逆袭方式,是舞狮。
舞狮,说起来也极诗意。被舞的狮威风八面,舞狮的人扬眉吐气。广东客家一带似乎很钟爱狮子这个意象,在当地客家山歌里就有明艳大方如唐诗的句子:
新绣荷包两面红,一面狮子一面龙。
狮子上山龙下海,唔知几时正相逢。
威风凛凛的雄狮将是终点。而在此之前则是我们早已习惯的病猫、咸鱼,又或者菜鸡、废柴。
这么看来剧情似乎将落入俗套,尽管期间不无各种热血、燃烧、炸裂,但最终到底不过还是咸鱼翻身,鸟枪变炮,最后少年崛起,走向人生巅峰的浪漫传奇故事。
但《雄狮少年》偏偏给人当头一棒,在看似终点的时候,打醒你的美妙迷梦,给予你的是残酷的现实生活。
或者说,即便当你成为雄狮的一刻,它仍然不是终点。
星爷的《少林足球》结局足够美好,阿星和阿梅最终走到一块,并且爱情事业双丰收,“神雕侠侣”引领江湖,童话般美满幸福。
而《雄狮少年》里的生活还得继续,哪怕是冠军的阿娟同样还得继续去打工赚钱,过去同样是冠军的师父咸鱼强也同样还得继续去卖咸鱼。
或者说,咸鱼强就是阿娟的将来;阿娟就是咸鱼强的过去。
但不管是阿娟、阿猫、阿狗的对手,还是师父咸鱼强的对手,其实都不是“无极队”这样具体的某支队伍,又或是某个具体的人。
而是生活,真实存在却又抽象无形的日常生活。
最终难免还是会向柴米油盐低头,向具体生活妥协。
他们拿到的剧本,不是最终可以“俊采星驰”的阿星改命剧本,而就是“名贱命硬”的阿娟本命剧本。
但往往越是这样名贱命硬的少年,想要蜕变为雄狮的想法和需求,往往就比寻常人更强烈,也更迫切。追寻到的光或许只一瞬,但却可温暖骄傲一生。
他们念的是李白的台词,倒更像是李贺给人的感动。一样的瘦骨棱棱,一样的傲骨铮铮。击鸣之气,峥嵘之志,都是一样的。
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一样的深陷鬼气森森般的黑暗,迷茫、挣扎又彷徨。“我有迷魂招不得”、“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
一样的同样又敢于不断的努力追寻光明,相信奇迹。想要“雄鸡一声天下白”,期待“红日初升,其道大光”、“雄狮啸谷,百兽震惶”。
但不管是李贺这般“雄鸡少年”也好,还是阿娟这般的“雄狮少年”也好,其实无非也都是一个少年想要雄起的心,就像李白梦想的那样“不惭世上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