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冬至1944年春,因为一场旱灾,我的故乡河南发生了吃的问题。与此同时,世界上还发生着这样一些事:斯大林格勒战役、甘地绝食、宋美龄访美和丘吉尔感冒。——刘震云
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粮食,东家范殿元脸上满是复杂,有大年三十把女儿卖了的愧疚屈辱,有终于获得粮食了的渴望、等不及。他直呼愧对祖宗,却又在饥饿面前不得不放下作为曾经大财主的自尊。曾经的骄傲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地摔在了地上,家族荣耀一并破灭。
这是冯小刚的电影《一九四二》中的一幕,低沉冷峻的画色,瘦削干燥的张张面庞,将那场大灾荒做了个呈现。可那短短两个小时左右的电影又如何能将那场河南大灾荒完完全全地展示呢?
真实的1943河南大灾荒
1942年冬至1944年春,中国仍处于战争年代,在中国的河南发生了一场大饥荒。土地大旱再加上战争环境恶劣导致粮食难产,人们难以满足基础的温饱问题。人们为了寻求粮食有不得不远离家乡逃荒的,有饥不择食地拿猫肉作为食物的,也有在求生欲望在家族尊严、人性道德间做出艰难抉择,将孩子卖了或丢弃了的。
老话说:“民以食为天。”食乃人性欲望最基础、最根本的所在,作为现今不愁吃、不愁穿的我们无法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当时人们饥饿难耐时的无望与麻木。当饥饿将身体折磨地不成人形,当饥饿占据了人全部的大脑,所有的情感逐渐变得麻木化,所有的道义在基本的温饱问题面前变得脆弱不堪。命在旦夕之时,为求生存,所有的秩序,所有的原则都变得脆弱而可扬弃。
太多太多的父母将孩子狠心抛弃,只为少一张嘴同自己分食;也有太多太多的父母将孩子卖掉,只为换得一些钱财以求得粮食,换取生存;还有太多太多的父母因自己再撑不下去,将孩子丢在人世间而撒手人寰,只愿孩子多福。
干枯的土地上,满是被遗弃了的孩子,小小的脸上满是对粮食的渴望。本该充满纯真,对世界满是好奇的年纪,他们却已要直面死亡。没有了父母的小心庇护,没有基本的食物填饱肚子,没有一片庇护所供他们安心居住。
矮小的个子,尚未健全的智识无法支撑他们找到回家的路,路上有孩子迈着沉而小的步子,漫无目的地走着,但求一个生机;也有孩子执着地等在路边,单纯地相信着父亲母亲总会来接自己回家,可天地之大,何以为家呢?
面容黝黑,衣服破烂,被抛弃了的孩子用最弱小的身子为这场大灾荒添了最令人心碎的一笔。孩子是祖国的花朵,但对于他们,活下去都成了奢望,谈何未来?又谈何希望?
幼小的年纪就得面对基本生活问题无法满足的艰难困苦,更甚至要面对被冷漠抛弃所体现的人性淡薄。两三岁的孩子面对这场大灾荒,不知道战争的影响,不知政府的不作为,只知肚子好饿,只知父母不见了,只知不停地哭泣落泪。
灾荒的年代,人们多是漂泊,即便终抵不过那饥饿的蚕食,求得了解脱,也只能是两三把黄土,随意埋了,再不求什么死也要死个体面,人骨子里的骄傲尊严在人最基本的欲望面前终得屈折弯腰。
多行文字无法将那大饥荒时期的悲苦压抑一并描述,一部电影也无法将人处于饥荒年代时的痛苦绝望淋漓尽致地展现,真实的情况总是更为悲惨,令人更为心碎的。
灾荒背后
这场大灾荒既为天灾,亦乃人祸。
极端高温和持续无降水天气让河南这片土地难以培育出充足的粮食。粮食短缺,通货膨胀,普通的百姓难以购买省外运入的食物,灾民更难生存。
而战争仍在持续进行,为了维持对驻扎在河南士兵的粮食供给,政府强制征收军粮,进一步恶化灾情。政府仍将重心放在战争之上,救灾力度大大不够。中央政府只把税额降到250万包,每包约合200市斤小麦,这救灾工作完全赶不上灾情的蔓延,难以真正地拯救百姓。
政府忙于斗争,却忘了水载舟,水亦可覆舟,百姓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高级将领忙着指点江山,而忽略了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国之内政尚难自保。百姓成了政府眼中的蝼蚁,成了大局面前的可舍弃之物。为了成全政府的尊严,政府甚至不愿承认这场灾荒的死伤惨重,此乃大时代的悲歌。
灾荒留下的深思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百姓乃国之固源,一个国家当以人民的利益为根本,而民又以食为天,一个国家欲要求得昌盛,首先做到的就是需满足人民生存下去的基本温饱问题。灾荒面前,国家应当做的首先是尽全力救助百姓,救百姓于水火,如此才可最终实现一国之大义。
所有的规则秩序在生命危难之刻都有可能变得脆弱不堪,当一国之民的温饱都成了问题,这个国家必然会变得动荡不安。背弃道义、烧杀掠夺必然更为频繁地出现,外患未解,内忧又生,悲歌不仅在百姓中奏响,更于一国之中齐鸣。
百姓的苦难,多数决定在上层领导阶级的政治决策里。战争与饥荒同时并存,军人与百姓何者先顾?在资源有限的条件下如何妥善分配?这些是当权者需得深思熟虑的问题。
在《一九四二》的最后,老东家好不容易逃出了河南,却闷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家唯一的命脉,孑然一身。悲凄惨淡,孤独的往家乡走,但求别做异乡魂,死得离故乡更近些,也算落叶归根。可于归旅途中,老东家又遇上了一位丧父丧母的小姑娘,便带着她一块儿,二人相伴,一并消失在了夜色里。电影于最后稍加了处理,以二人同伴为时代悲歌再画上了一个较为温暖的结局。
一老一少,动荡的年代,尚还有人作伴,也算不为孤单。可在真实的河南大灾荒里,又怎会有艺术的暖化处理手段,更多上演的只是一桩桩彻头彻尾的悲剧。无法为过去了的悲剧润色,但求现今再无时代之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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