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一分钟，曹县十年功

2021-05-27 08:59:42 来源：中国文化报道网作者：分享：

　　现代快报讯农历小满前二三日，山东曹县以一种看似戏谑的方式，霸屏热搜。在这个有 175 万人口的县城里，没人能预料到这场网络狂欢。屏幕背后，县长梁惠民、村支书任庆生、电商办主任张慧都深处在这股浪潮中，不遗余力地为家乡代言。拨去流量的浮云，现代快报记者试图探寻曹县的蓄力故事。

　　△鲁西南小镇曹县

　　第一届电商办主任

　　张慧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曹县媳妇儿。没错，就是那个 " 宇宙中心 "。这是她嫁到曹县的第 9 年。右腿膝盖下方，那块象征着她和村民 " 破防 " 的伤疤，依旧清晰可见。

　　△大集镇第一届电商办主任张慧

　　那是 2013 年 8 月。作为曹县大集镇第一届电商办主任，张慧和镇书记，扛着铁镐，咔哧咔哧地将万公路上的坑一个个铲平——这条南北长约 9 公里的公路，是村民运送货物的必经之地。南面连着山东淘宝第一村丁楼，北面连着蔬菜和集贸市场。在铁锨与石料的摩擦声中，张慧不小心摔了一跤。正是这一跤，也摔破了她和村民之间的防线。

　　大约三个多月前，在一次全县组织的消防安全大检查中，村民任庆生开的淘宝店被发现了。他是一名电工。

　　" 淘宝?是什么?" 在一屋子摄影服的村民家，40 多岁的镇书记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对于淘宝，张慧是知道的，她曾在上面买过化妆品。但她隐约觉得，眼前五颜六色的衣服和不断吐着热气的挂烫机，与她接触淘宝的不是一回事。

　　" 你们需要政府给你们什么帮助?"

　　" 别来烦我就好。"

　　作为第一届电商办主任，张慧曾想要逃离这里。张慧是济南人，2011 年和男友结婚，考入曹县大集镇，成为一名基层公务员，" 我爸最开始不让我两谈，说曹县又穷又破。"

　　时间退回到 2011 年，那是她来曹县上班第一天，不到 30 公里的路程，开了一小时车，5 米宽的道，走两步就有一个坑，整个镇上只有一家快餐店。张慧哭了，老公安慰她，" 只能先上着了。以后再慢慢考出去。"

　　此时，是 2011 年。曹县大集镇的劳务收入占到了曹县 GDP 的 30%，每 500-600 名的适龄劳动力中，待业在家的只有 4-5 人，其他人都为了生计离开了曹县。

　　两年后，曾想逃离 " 穷地方 " 的张慧，成了镇上第一届电商办主任。

　　第一个富起来的人

　　△大集镇的十字路口，目之所及都是相关产业

　　到了大集镇最中心的十字路口，从中心往四个路口走，一侧是孙庄村的招牌——中国淘宝村孙庄欢迎您，拐个弯就是丁楼村的同款招牌。近三公里范围内，目之所及的都是从事相关产业的门面。

　　丁楼村村支书任庆生家就在十字路口南边不到 100 米的地方，关于大集镇和曹县的新故事，也从这里开始。

　　20 世纪 90 年代，任庆生是一名电工，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都难。一次干活时，铁钉扎进脚上，化脓了他都舍不得去医院看，硬捱到过年回村，才到卫生院拔出来。

　　2009 年，任庆生的妻子从同学那里听说了淘宝网，并学着在网上卖货。于是，他便贷款买了一台电脑，在淘宝店里，上架了几件影楼服装。

　　有一次，一位小学老师通过淘宝旺旺联系到任庆生，问他能不能照着图片做几件演出服，孩子们六一儿童节表演要穿。任庆生并不知道啥叫演出服，但看到图片后，心里大喜，这可比摄影服简单多了。于是就这样，任庆生做了几十套演出服给老师们发了过去 ……

　　2012 年，开淘宝的第三年，任庆生买了一辆五菱宏光用来拉货。在此之前，丁楼村连一辆面包车都没有。没到两年，他又买了一辆别克。

　　第一个淘宝村

　　△老人不在街上晒太阳，而是在家帮忙发货

　　任庆生的富裕刺激了绝大部分人。在人均一亩三分田都不到的贫困县，不用在外东跑西跑，只要在家淘宝就能挣到钱、买上车，是一件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很快，不光丁楼村的人知道了淘宝，周边的张庄村、孙庄村人都知道了。一台缝纫机、一台电脑、一辆拖车，村民们迅速安排了起来。

　　" 野蛮生长 " 的网店，却让张慧犯了难。此时，绝大多数的淘宝店都没有注册公司，若要深究，这是违法的。连任庆生遇到客户需要发票时，也只能问，" 加油票可以吗?"

　　许是第一次去村民家，有消防、城管等人跟着，村民担心财路被挡了，并不愿意和张慧沟通。转机就发生在 2013 年 8 月的那次修路上。" 他们发货，路上都是坑，车开不快。我帮他们修路，他们就知道，我们真的想帮他们。" 张慧说，" 我说只要给我身份证和公司名就行，其他的都不要操心，注册的 3000 块钱都是镇里出。" 有村民看别人注册了公司尝到了甜头，开始遵守电商办的管理规定。

　　张慧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法学毕业的她并不知道什么是电商经济。" 我和书记，只能上网百度。他还是‘一指禅’呢，我们就在办公室里，一个字一个字敲下了电商发展政策。"

　　△大集镇农村电商服务大楼

　　2013 年，由大集镇镇长、派出所所长、管区书记等 6 人组成淘宝产业发展领导小组。这便是大集镇乃至曹县第一届电商办的前身，张慧就是第一届电商办主任。

　　2013 年年底，在电商办的帮助下，村民共注册了 26 家公司，开了 1000 家网店。同年，在首届中国淘宝村高峰论坛上，大集镇丁楼村、张庄村被国家社科院和阿里集团评为中国 " 淘宝村 "，成为全国唯一一个出现两个淘宝村的乡镇。

　　曹县故事就此开始。

　　近万名在外打工的青年返乡创业，2013 年，大集镇网络销售额 2 亿元，2014 年 5 亿，2015 年 12 亿，2019 年这个数字变成 70 亿。

　　最大的棺木生产基地

　　在曹县，抓住机遇的还有庄寨镇。

　　从县城出发，一路向西北方向走，当路边开始出现大片细木工板、刨花板、胶合板等木材加工厂时，庄寨镇便到了。这个位于山东西南的偏远县城，悄然承包了近九成日本人的 " 身后事 "。

　　李志彪抬起脚，一步跨进棺木里，没有丝毫犹豫。随即，四个工人将他抬起、高举，再转一圈，在确认底板足够坚固、不会脱落后，他才从里面出来。

　　△工人正在将棺木的棺盖熨烫整齐，门窗是整个棺材的灵魂

　　这道特殊的抽检程序，几乎每天都会在工厂 " 上演 "。对工人来说，躺进棺材里是一件并不忌讳的事。" 底板的牢固度是棺木合格与否的关键，我们一直会用这种方式进行抽检，这是一件工艺品。" 李志彪所在的德弘木材加工厂，如今一年能生产 25 万套棺木，占日本 25% 市场份额。"2005 年，我们厂半个月才能做一集装箱的货，现在一天就可以做五个集装箱的货。"

　　曹县人并非一开始就和棺材打交道。因曹县盛产优质泡桐树，成长周期短、材质优良，三个月的时间树干就有碗口粗，而且纹理美观，便于雕刻。早在 1990 年，老厂长就开始做桐木拼板生意，出口到日本。

　　2005 年，向他们购买原材料的日本客户觉得加工利润低，主动找上门来，希望可以直接提供棺木成品。机遇就这么来了。如今，除了寻常的布棺和木棺外，工厂还会接受客户的私家定制，如将粉色樱花的图案绣在棺盖上。棺木售价从二三百元到上千元不等，成品由巨轮从青岛运往日本横滨港。

　　第一个 " 火出圈 " 的县长

　　" 无论是正面宣传还是调侃，都欢迎大家到曹县看看。" 县长梁惠民的这段回应将曹县再次卷上热搜。现代记者在曹县采访期间，多次联系县委办，希望面对面对采访县长梁惠民，得到的答案，" 县长还在外地招商。"

　　但在县城里的 E 赏小镇里，记者 " 找 " 到了梁惠民，了解到她为曹县代言的故事。

　　△曹县汉服馆

　　2020 年 4 月 14 日，梁惠民身着汉服在 E 赏小镇直播带货，" 第一次作为主播来面向镜头，我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紧张，我看到直播间里热闹非常，我就不再紧张了。因为我知道，这是一次把曹县原创汉服推向全国消费者的绝佳机遇，作为曹县政府的主要负责人，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向世界展示曹县品牌产品。"

　　△梁县长身着红色汉服，向网友推荐曹县原创品牌曹县宣传部供图

　　10 天后，再次出现在直播镜头前的她，拿着新鲜芦笋，向屏幕前的网友介绍曹县的特色农产品。

　　曹县故事在不断续写着，它究竟能火多久?村支书任庆生、乡镇干部张慧、县长梁惠民都没有给出具体的答案，但是他们的行动让人 " 宇宙中心 " 曹县的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